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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人物|古典乐爆炸明星,王羽佳弹奏生命激情

摘要: “说衣服挺没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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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时三十分钟,中国钢琴家王羽佳(Yuja Wang)在纽约卡内基大厅完成了一次“音乐马拉松”,演奏拉赫玛尼诺夫创作的四部钢琴协奏曲与《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有乐团与钢琴家在一个晚上完成全部五部作品的演出。王羽佳被称为当今最优秀的钢琴家之一,乐迷对她高超的技巧指法和情绪表达津津乐道,也关注她多彩的裙子和“恨天高”鞋子。古典乐媒体评价这是一个“一生一次”的夜晚。“如果有任何人能完成这场马拉松,那一定是王羽佳。只有她,用令人印象深刻的技术与坚定不移的专注做到了。”

在纽约卡内基大厅的如潮掌声、欢呼与口哨声中,指挥家雅尼克·尼泽-塞冈(Yannick Nézet-Séguin)竟然双膝下跪。他站起来,气喘吁吁,示意费城交响乐团的音乐家们起立为当晚的钢琴独奏鼓掌。台下观众的手机只对准台上一人——一袭银色亮片礼服、脚踩超高跟红底鞋的是中国钢琴家王羽佳。对古典乐爱好者来说,这是一个“一生一次”的夜晚,王羽佳完成了一次“拉赫马尼诺夫马拉松”,在四个半小时内演奏音乐家拉赫马尼诺夫创作的四部钢琴协奏曲和著名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拉赫马尼诺夫的作品演奏难度极大,旋律复杂,情绪饱满,被称为“古典乐的珠穆朗玛峰”。按古典音乐杂志《古典乐评论》(The Classical Review)的评价,弹奏它们的音乐家需要“足球后卫的耐力、外科医生的灵巧与艺术家的灵魂”:“要演奏全部四部协奏曲,加上那首精彩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似乎超出了人类的能力。”


“如果有任何人能完成这场马拉松,那一定是王羽佳。只有她,用令人印象深刻的技术与坚定不移的专注做到了。在音乐最响亮、最温柔的高潮时刻,她在凳子上保持专心与平衡,没有任何浪费。她的指法如此优美,处理乐句的方式如此充满感情。”王羽佳被称为当今最优秀的古典乐钢琴家之一。乐迷对她高超的技巧指法和情绪表达津津乐道,也关注她多彩的裙子和“恨天高”鞋子。初成名时,王羽佳的打扮曾被人质疑“对古典乐缺乏尊重”。无论名气如何增长,对待音乐,她表现得依旧谦卑,“我只是音乐和观众之间的桥梁”。在成功完成“拉赫马尼诺夫马拉松”创下历史之后,古典乐评论家也承认,她的装扮绝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题:“除了标志性的高跟鞋,王羽佳当晚还为五部作品换上了不同的表演服。不同的是,十年前人们对她服装选择的争议今天终于平息下来,观众可以专注选择音乐的快乐。”


读伍尔芙的年轻大师

“演奏大师”(Virtuoso), 常用来形容某个行业的大师级人物。按照音乐网站Jazz Guitar的标准,只有“肖邦和李斯特这样世界级的人物”才能以这个词来形容。在《洛杉矶时报》等媒体口中,王羽佳正是这样的演奏大师。音乐媒体“旧金山古典乐”(SFCV)将她的人气和匈牙利音乐家李斯特演出时的“李斯特狂热”(Lisztomania)相比。“自从2007年成为波士顿交响乐团的钢琴独奏之后,王羽佳就赢得了评论界的高度评价与观众的疯狂喝彩。”欧美顶尖乐团与指挥邀请她一连七场举办音乐会,不同年龄、国籍的粉丝堵在音乐会后台出口,询问王羽佳搬家的情况,和她聊天大笑。不熟悉古典乐的观众难免要问,为什么这个三十五岁的钢琴家有如此魅力?当然,王羽佳有一流的演奏技巧,在成为“演奏大师”之前,她也是从小接触音乐的“钢琴神童”。但抛开“神童”或“钢琴魔女”的标签,在“恨天高”、短裙和爽朗的大笑之下,王羽佳显然还为今天的乐迷带来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我知道我是神童。”2016年,王羽佳对《纽约客》记者珍妮·马尔科姆(Janet Malcom)说,她至今还记得“做神童的感觉”:“他们现在还叫我‘神奇小孩’,我第一次去北京的音乐学院的时候,所有孩子都看着我,我那时候已经成名了,他们就像看动物园里的另一个物种那样,(眼神在说)‘我的天,她来了’。”王羽佳出生在北京,她的母亲曾是舞蹈家,父亲打鼓。她小时候喜欢随意按按家里老钢琴的琴键,那是父母的结婚礼物。母亲曾希望她学跳舞,但王羽佳选择钢琴,因为“弹钢琴至少能坐着,不那么累”。


就像中国千千万万学琴的孩子,王羽佳四岁半开始正式学琴,六岁开始表演。为了培养王羽佳,她的钢琴老师提出集体攒钱来给她买专业三角钢琴。庞大的钢琴占据了王家的房间,她的父母“有时候要睡在钢琴下面”。因为父亲的鼓手背景,王羽佳形容他是“音乐纳粹”,“他要求我在音符和节奏上干净整齐,我父亲有一双好耳朵。”九岁,王羽佳被送入中央音乐学院学习。当时的她弹莫扎特“会怯场”,“其他孩子在音乐会前很紧张,我却很安静。”十四岁,她前往加拿大的音乐学院学习,之后到美国古典乐重镇费城柯蒂斯音乐学院,师从钢琴家加里·格拉夫曼(Gary Graffman)。2003年,王羽佳在瑞士举办欧洲首演,两年后顶替临时缺席的钢琴家拉杜·鲁普(Radu Lupu),完成了北美首次演出。之后与德意志留声机公司签下唱片合约。

▲王羽佳灌录的唱片。

走上专业舞台后,让王羽佳超越他人的是她的生命力、激情与饱满的性格。王羽佳爱阅读,她看伍尔芙的《海浪》,也读康德《纯粹理性批判》。但她对这些严肃作品的态度并不完全是严肃的。当以精确观察、记录被采访对象出名的马尔科姆评价王羽佳“读的书都很有思想性”时,她俏皮地回应:“不,我也爱读快餐小说。”马尔科姆观察到她独居的公寓里有巨大的钢琴,钢琴上包裹着织物,好在练琴时尽量不打扰邻居,“顶尖音乐家的生活比一般人想的更普通”。王羽佳的家稍显凌乱,“床上可能还有几个毛绒玩具”。当马尔科姆提出带上自己的笔记本再次拜访时,王羽佳婉拒了,“也许是因为家里太乱,钟点工还没来打扫”。

▲2012年,王羽佳在伦敦表演。

她爽朗又有幽默感,在Facebook主页介绍中说自己是“以自我为中心、不顾外界评论的首席女王”。她健身,爱喝酒,喜欢时装,调侃著名高跟鞋品牌Manolo Blahniks“对我来说还不够高”。2010年,有人询问王羽佳古典音乐家之外,哪些人对她有巨大影响。“Lady Gaga”,她回答。2017年,王羽佳到加利福尼亚演出,在唯一的休息日到环球影城游玩。她戴着大墨镜,说自己最喜欢《史莱克》里那个傻里傻气的驴子。她对记者说,做钢琴家的好坏很分明:“好处是我可以独自周游世界,彩排、表演。坏处是我得自己背着我的礼服裙子,还要时刻记得护照放在哪,千万不要弄丢了。”


“说衣服挺没意思的”

陪伴王羽佳周游列国的裙子一度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她爱穿紧身、短小的裙子,经常露背,超高跟鞋是必备,经常根据不同的曲目换衣服。2011年,乐评人马克·斯伍德(Mark Swed)批评她的紧身裙“但凡再短一点,就会让音乐厅限制十八岁以下观众在没有成年人陪同时入场”。《新评论家》(New Criterion)甚至说她的裙子“像脱衣舞娘的衣服”。她到意大利的一个教堂里演出,被要求换件衣服,“他们说我对耶稣不敬”。王羽佳多次在媒体采访中回应,揪着衣服不放“很没意思”:“我穿短裙,因为我觉得古典乐就是我的派对。”

“如果一个漂亮的男钢琴家穿了紧身裤,我不会关心衣服之下有什么。如果音乐是美丽而感性的,为什么不能为它穿上同样美丽的衣服?”她对英国《卫报》回应。《华盛顿邮报》评价,针对女音乐家的着装讨论个不停,因为古典乐舞台上的女性从来都没有合适的衣服。“在过去很多年里,我们没有女指挥家、女表演者。她们不知道自己应该穿什么。”女人们要么穿上男人的西服,要么“为晚礼服的拉链心烦意乱”:“人们在暗示着,舞台上的女性穿得性感是不好的,古典乐不应与俗气的流行风格一起出现。是,王羽佳的裙子很短,很紧,但在现实生活中——在古典乐泡沫之外的世界里——对于一个年轻的明星来说,它并不是不寻常的奇装异服。”


“与其说王羽佳的裙子应该让音乐厅禁止十八岁以下观众入场,不如说她的举止(她那令人耳目一新的、朴实的现代年轻女性做派)和她非凡的才华,为我们吸引十八岁以下孩子进入古典乐世界提供了一些最好的机会。”《华盛顿邮报》2011年写道。在之后的几年里,听众们很快发现,无论怎样的裙子或高跟鞋都不能损伤王羽佳精湛的演奏技巧。她的着装只是音乐会开始之前的花边新闻。王羽佳没有本末倒置——她首先是一流的演奏家,之后才是爱穿多彩裙子的女性。

“我觉得古典音乐很好的一点就在于它很丰富,其实跟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像,有很多东西,都是不一样的精彩。”王羽佳说。童年时,母亲带她观看的芭蕾舞《天鹅湖》是她的古典乐启蒙,她承认由俄罗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创作的著名交响乐“开启了我对俄罗斯浪漫派的热爱”:“我一遍又一遍地听,我无法描述它到底是什么,我只想不断地聆听它。”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不同音乐时的感觉,我记得那个地方,那个味道,我记得我和谁在一起——它们刻在我的大脑里,如果能把它们从时间里带回来,就太好了。”受柴可夫斯基影响,拉赫马尼诺夫被视为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最后的代表人物”。他的第一部钢琴协奏曲写于自己十八岁时,《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则完成于六十一岁。它们要求情绪,也需要速度、精确与力量。王羽佳对《纽约时报》说,刚开始学习钢琴时,吸引自己的也是巴赫与贝多芬这样的学院派。直到十五岁,她才在柯蒂斯音乐学院里研究拉赫马尼诺夫。她形容它们“高贵、纯洁、脆弱”:“就像读俄罗斯文学,尽管很长,很啰嗦,但它真的很令人愉快。”拉赫马尼诺夫生前非常欣赏费城交响乐团。但从未有艺术家和乐团能在一个晚上连续演奏他的所有钢琴协奏曲作品。指挥家尼泽-塞冈说,除了王羽佳,他想不到更好的人选。卡内基音乐厅的艺术总监克莱夫·吉利森也说,很少有艺术家能有“这样的耐心、专注、强度与情感投入来完成这样的壮举”。为了准备这场马拉松,以精力旺盛出名的王羽佳拒绝了一切社交生活,准备超过400页的演出曲目。乐团还为参加这次表演的所有音乐家制作了奥运会风格的奖牌,上面印着钢琴的图案,纪念这场非凡的演出。

一种超越国籍、性别和外表的激情,这也许是王羽佳如此与众不同的原因。抛开一切标签,当她坐在琴凳上,双手按下黑白琴键时,占据观众所有感官的是旋律和藏在乐谱之中广袤的音乐世界。当她的手指结束演奏,跑完这场“拉赫马尼诺夫马拉松”时,在现场观看表演的《纽约时报》音乐记者赞叹:“她似乎没有出汗。无论是在脸上,还是在表演中,王羽佳没有慌乱。她带来清晰与诗意,她的演奏厚重而不浮夸,感性又不轻浮。”当这场音乐会结束时,听众们走在回家的街上,“仍然感到一种令人振奋的轻松。就像我看到许多其他的观众一样,从音乐厅’飘’到街上,无法停止微笑”。听众席上,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背着粉红色背包和毛绒玩具,安静地看完了整场演出。“当她和大人们一起离开时,我们想象她在22世纪的某个时候向人们讲述这场表演的样子。”

内容来自《周末画报》,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撰文—柴林 

编辑—Y 

图片—Getty、A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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