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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卓玲:抵挡纷乱的温暖巢穴

摘要: 「吴卓玲像一个游离在旋律之外的叙述者,浅唱低吟,喃喃自语。深夜,听着她的歌声,就像夜晚在燥热的空调房里久待后,打开窗,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清新微凉,这样的声音缺乏直指人心的力量,可它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或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沼泽,使你越陷越深,并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上面的引言来自一段关于吴卓玲民谣作品的评论,在六七年前,这段评论常常被放在吴卓玲的个人介绍中,而介绍里的其他部分,则写着「田径队和游泳队运动员」、「星期三旅行乐队( Wednesday ’ sTrip )主唱兼吉他手」、「寻找地下世界的神秘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英文原版书籍译者」、「西藏原生态唱片采录员」等等;如今,有着多重身份的她,更成为了中国各地下电子音乐俱乐部争相邀演的对象。不用说也能看出,吴卓玲的人生轨迹发生过很多次「偏转」,其中最重要的两次发生在 2003 年和 2020 年 — 这两个年份肯定也是很多人生活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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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偏转」: 2003

「我觉得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如果 2003 年没有发生疫情,我们也可能一路坚持下来,继续做乐队,到现在大概是声音碎片那样的状态,因为我们是同时期的乐队,大概也可以算是老牌乐队了。但上天又给我开了新的一扇门,进入到另一种人生状态中去,这样的安排肯定是有意义的。」1997 年,当「独立音乐」这个词都鲜有人说的时候,成都小酒馆在玉林西路开业了,虽然小酒馆一开始只是一个艺术家们的聚会场地,但它不可避免地与摇滚乐产生了联系,1999 年,小酒馆开始固定每周六都进行摇滚演出。小酒馆的出现和运作方式,让成都涌现了不少独立乐队,新乐队采访、里大多都是高校乐队,其中就有吴卓玲在成都电子科技大学与与好友组建的名为「向日葵」的学生乐队,吴卓玲和乐队成员们还在 1999 年获得了在小酒馆演出的机会。


提及小酒馆,吴卓玲感到很庆幸,「虽然我可能注定要做音乐,但小酒馆让我更早接触到了独立音乐,让我有了一个环境去接触到都对独立音乐感兴趣的这帮人。如果我在别的城市上学,我可能根本了解不到还有这样一群人在做这样的事,听不到这些东西,完全无法了解这些文化。」虽然成都的独立音乐在蓬勃发展,但不得不说, 2000 年前后,全国的文化浪潮都是由北京散播的,对那时的人们来说,无论乐手、艺术家、商人、企业职工还是劳务工,「北漂」都是一个绕不开的词。同样向往北京的吴卓玲,毅然辞去成都的优越工作,义无反顾去了被称作“摇滚乌托邦”的树村,「和一大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摇滚青年们住在一起,跟随他们进城看演出,看他们排练,和他们一起赊账喝酒。」


那时, trip-hop  依旧有很多值得探索的空间,被这种新奇怪异音乐「抓住」后的吴卓玲很快就与朋友尝试做这种音乐,星期三旅行乐队就这么开始了。虽然吴卓玲最初的梦想只是在一个摇滚乐队里做鼓手或者贝斯手这样在舞台上不那么「靠前」的角色,但因为那时玩乐队的女生很少,大家就一致推举吴卓玲来当主唱,以吸引更多的注意,而这个角当就是十多年。


「那时独立音乐圈里的女性往往会变成一个花瓶的角色,早期乐队的女主唱很难说都是自愿的,她们甚至需要在台上有一些表演或者打扮来凸显自己,然后就像影视圈一样,你稍微漂亮点,就会给你贴一个标签。但我又不想当花瓶,我本来就不是花瓶,对吧?」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星期三旅行很快依靠独特的音乐有了名气, 2001 年,他们首次正式演出就登上了首届 MIDI 音乐节的舞台;此后又被摩登天空招致麾下,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好巧不巧的,乐队签约摩登天空那年,正是 2003 年。


「当时乐队正在录专辑,录到一半时非典暴发,专辑的录制只能被迫中断,乐队有两个成员直接吓得都跑回老家了,所以专辑一直拖到非典结束,差不多 2004 年才陆陆续续补完,补完时乐队已经散了,没有演出安排,人也不齐。我们录完专辑后第二年, 2005 年摩登才把它发出去,大半年时间,乐队没有任何计划、安排。」


长时间的无计划让吴卓玲觉得自己到了一个人生的选择点,她选择去西藏,抛下现有的工作和生活,孤身前往西藏。 「我当时觉得不管怎样我都要去体验一下我想要的生活,以免以后老了会后悔。」


从摇滚到电子

在曾经的一次采访中,吴卓玲告诉我说, 2001 年,她第一次去地下俱乐部后感到很不适应,「和 Livehouse  完全不一样,整体装修很简单,没有坐的地方,没有具体的表演,酒水也很贵,只有个 DJ  在那儿,感觉当时所有人都看着DJ ,想看他表演,但其实 DJ  就放歌,你也看不出他在干什么……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去那儿玩儿。」


这样的态度在以后发生了 180 °大转弯,吴卓玲不仅不再对俱乐部一头雾水,甚至成为了 DJ  台上的常客,这样的转变与 2005 年的西藏之行不无关联。


吴卓玲四岁时,曾亲眼目睹过一次疑似 UFO 的天象,「我看见天上有一个螺旋,一直在不断地转、闪闪发光,尾部还有一些颗粒状的东西滴下来。它一边转一边移动,大概在视野里停留了十多分钟,然后慢慢飞到很远的地方消失不见了。」这次特别的经历深深影响了吴卓玲,让她开始对神秘主义、远古文明、太空产生浓厚的兴趣,甚至准备报考天文学。虽然在长辈的阻拦和建议下她最终学习了英语专业,但对神秘未知的向往最终促使她在 2005 年踏上了西藏之行 —2004 年,她无意间看到了一本名为《寻找地下世界》的书,书中说地表下还存在着一个更高级的文明世界,全球都有很多通往这个地下世界的入口,在西藏就有四个。


当然,寻找地下世界的尝试最终毫不意外地失败了,她却收获了很多,她在西藏徒步、转山、翻译书籍并出版、尝试做更多类型的音乐、开始学习电脑软件制作音乐……后来,她将这段时期的生活体验凝聚到唱片《幽浮》中,凭借这张唱片,2011 年,树音乐和星期三旅行乐队签约,后者重新开始活动。再次活跃的星期三旅行早不复曾经的人员构成,那时的吴卓玲还不能完全自主创作,需要制作人加入,来编排乐器,这些制作人包括蒋亮、卡奇社的 FLY  等,制作人的创作风格影响了吴卓玲,了解了制作人们的流程、制作方式后,她也开始去做电子音乐。


2016 年,吴卓 玲在 骑 鼓唱片发 行了单曲《 The DragonYear 》,收 录 于 骑 鼓 唱 片 的 首 张 发 行《 Drum RiderSampler 1 》,骑鼓唱片是国内电子音乐先驱之一倪兵创立的音乐厂牌,但不只如此,《 The Dragon Year 》背还有更多故事。


2014 年底,成都方所在远洋太古里盛大开业,倪兵帮方所 邀请来 Alan McGee  做 演讲,后 者是 英 国 上世 纪 八九十年代最传奇和伟大的厂牌 Creation  掌门人,曾挖掘 成 就 了 The Jesus And Mary Chain 、 Oasis 、 MyBloodyValentine 、 Ride 、 Slowdive  等乐队。当天演讲结束后,安排了一个 Demo  试听的环节,意在鼓励和挖掘成都的音乐人,碰巧那时吴卓玲有一个朋友认识倪兵,就让吴卓玲也投了一份 Demo  过去。


倪 兵 告 诉 我,到 了试 听 的 环 节,朋 克 了一 辈 子 的 AlanMcGee  试听很多条 Demo  后都一直说「垃圾、垃」,但听到吴卓玲的《 The Dragon Year 》后却说了句:「我会签这首歌。」「然后我就想, Alan  这么好的品味都喜欢这首歌,那我当然要签这首歌,顺便把吴卓玲也签下来。」倪兵签下这首歌后,就将这首歌视为自己厂牌骑鼓唱片首张发行里的重头戏,还花重金请曼彻斯特的插画家绘制了单曲封面,倪兵现在的微博头像仍旧是这张插画。


至于制作《 The Dragon Year 》的人,倪兵请到了给 U2 、Tricky  等制作过歌曲的著名制作人 Howie B 。当最终成品发送给吴卓玲时,她刚结束了一整夜的锐舞,从柏林Berghain  里恍恍惚惚地出来,「天都快亮了,我整个人都还很晕,我只记得那会儿听完觉得确实很不错,如果说这首歌是酒,那之前的 Demo  有些烈,有些直接,而经过他调制后,回味变深了,虽然没有了表面上那种强烈的冲击感,但更有韧劲了。」不知不觉中,吴卓玲已经渐渐投身进了电子音乐的世界中,尝试用硬件玩音乐,参加了一次硬件 Live  派对后, 2018年,偶尔也开始在成都地下俱乐部 TAG.  做 Live  演出。


意外的「偏转」: 2020

「 2020 年初,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多的灾难和问题都是因为缺乏爱, 2020 读起来也像是‘爱你爱你’,就是说需要很多爱来治愈人类和地球。」2019 年初,吴卓玲与氛围音乐厂牌 Sound Blanc  主理人 Demone  闲聊时,突然聊到氛围音乐,后者邀请吴卓玲一起来做氛围音乐,本就对氛围音乐感兴趣的吴卓玲,在一拍即合下用大半年的时间专心去研究氛围音乐,做了一些曲子,还买了模块合成器。


「氛围音乐是中国现在最需要的音乐,可以这样说吗?因为大部分的中国人都很浮躁,整个社会都比较浮躁吧。人们都很难沉静下来,面对自己的内心,安静地想点事情。」在沉静、内敛的音乐思考中,吴卓玲迎来了第二个人生拐口, 2020 年疫情,所有的演出计划都被打乱,她不得不呆在家中冥想、创作,感受到了一种未曾体会过的宁静。在2020 年初接受 Demone  采访时,她表示:「这次的疫情,让人们不得不待在家里很多天,一开始可能有人受不了,觉得特别无聊,但习惯了之后,说不定会开始享受这种平静的状态吧。一个月前,大街上公园里可以寂静得听见鸟叫,路人相遇,尽量保持距离,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聒噪了。中国的城市太需要这种内敛了。」


在沉浸和内敛中, 2020 年的吴卓玲发布了两首歌:《太空牧歌》和《 2020 》。两首听来都清净悠远,治愈人心。单曲《 2020 》的封面是一幅绿度母唐卡画像,绿度母的一大功德是救助病患、减免灾厄,处于疫情刚暴发时创作的这首歌,也蕴藏着吴卓玲的美好祈愿。而《太空牧歌》则是一首电子乐和民族根源文化的融合的作品。吴卓玲一直秉持「好的艺术应该有深刻的文化思想在其中,这样它才值得反复回味,持续久远」。因此,在做出沁神的乐曲后,她便决定找彝族唱作人贾巴阿叁录制一些彝族山歌,碰巧,录音时,莫西子诗和贾巴阿叁的侄儿也在。侄儿自告奋勇要念诗,莫西子诗就建议念《天地演变史》,《太空牧歌》的原材料就这样凑齐了。彝族史诗《勒俄特依》之《天地演变史》汉译:远古的时候,上面没有天,有天没有星; /  下面没有地,有地不生草。 /  中间无人过,四周未形成,地面不刮风。 /  似云不是云,散也散不去,既非黑洞洞,又非明亮亮; /  上下阴森森,四方昏沉沉,天地未分开,洪水未消退。


一天反着变,变化极反常; /  一天正面变,变化似正常。 /  天地的一代,混沌演变水; /  天地的二代,地上雾蒙蒙; /  天地的三代,水色变金色; /  天地的四代,四面有星光; /  天地的五代,星星发出声; /  天地的六代,发声后平静; /  天地的七代,平静又后变; /  天地的八代,变化来势猛; /  天地的九代,下界遭毁灭; /  天地的十代,万物毁灭尽; /  此为天地演变史。


边听《太空牧歌》边细细咀嚼上面的诗词,只感觉一种强大又温柔的力量将我包围,就像是引言中描述的「它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或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沼泽,使你越陷越深,并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记得有一次在俱乐部里听氛围音乐时,身边的朋友突然对我说:「这种音乐的能量太强了,我有点不敢听,听不了。」当我就这句话问吴卓玲,她回答说:「我觉得每个人都能沉浸到氛围音乐中去,不敢听是因为不敢面对自己,因为这种音乐就是让你自己面对自己,不需要别人,不需要社交,就自己静静待着就好,是最自然的一种状态。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就说明心里有什么事或者处于很浮躁的状态。」


在两次疫情的恐慌、纷乱冲击中,尽管方式不同,但吴卓玲都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内心,疗愈自己的同时,用音乐帮助更多人归于自我,在孤独无助中找到归途,如同她新单曲《 We ’ ll Follow The Wind 》 MV  中描绘的那样:孤鸟飞翔空中,在音乐中与鸟群汇合,然后一起冲破空间,甚至飞进太空,最后回到温暖巢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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