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度世间的赛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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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新视角

点开朱婧汐音乐人主页翻看，最早作品是发行于 2004 年名为《香格里拉》的 EP 。那时候，她 16 岁。从 EP 的名字就能想象出她最早被打上的标签：「来自云南的少数民族清澈女声」。这张 EP 的制作人，则是后来又与朱婧汐合作了单曲《泸沽湖情歌》的左小祖咒，后者由一位校园歌唱比赛的评委彭洪武介绍认识，那时彭不仅在做一本音乐杂志，还给朱婧汐听了类似Massive Attack 这样特别的乐队。可能，正因为给朱婧汐打开音乐世界大门的是这样两个人，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流行歌手，而是特别的朱婧汐 Akini Jing 。

左小祖咒不仅给朱婧汐介绍自己喜欢的音乐人，让她去看前沿音乐人的演出录像，还在以民谣为主的 EP 《香格里拉》里加入了类似 Triphop 这样迷幻、地下的音乐元素。受到左小祖咒那怪异又高级的音乐审美冲击后，处于叛逆期的朱婧汐对后来签约唱片公司给制定的「清纯」路线十分反感，甚至曾说：「我宁愿我丑、怪，我都不想扮演被设计好的清纯玉女。」

与此同时，朱婧汐一直在流行音乐领域进行创作，并越来越多地涉及电子音乐、地下文化，但始终未能找到适宜的创作、生活状态，这对于创作者来说，是一种灵感的磨损。 「可能在四年前我就觉得做音乐到了一个瓶颈，而且不只是音乐，

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想表达了。我就想会不会有另外一个出路，或者另一个视角来反观我现在作为一个人类的生活，去描写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2017 年，朱婧汐发行的电子音乐单曲《 Shadow 》冲入了美国公告牌榜单的 Top 40 流行指数榜，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微软人工智能小冰的团队找到朱婧汐，希望后者能为小冰进行音乐上的制作；当双方更进一步的接触后，发现有更多东西可以继续探索，于是朱婧汐受聘为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人工智能创造实验室专家顾问，以艺术家、创作者的身份成为小冰深度学习的角色。

充满科技感、未来感的电子音乐本就与赛博格有着无法割裂的联系，再加上朱婧汐对科幻作品的痴迷、人工智能小冰的影响，在 2018 年录制完一档综艺节目后，她推掉了许多演出、节目的邀约，安心在云南的家里休息了一阵，开始构想、准备实施自己的赛博格计划。 「我觉得正好到了一个时间点，一个我自己的时间点，也可能是这个时代的时间点，关注科技，关注未来，关注内心的这么一个时间点。」

探索「灵魂」

如果你不曾了解，很容易会认为在舞台上装扮奇异、音乐充满先锋感的朱婧汐 Akini Jing 这种呈现更多是为了博人眼球，但事实证明，这么想很片面。

首先，赛博格的美学需要足够的视觉呈现。比如今年的北京草莓音乐节，朱婧汐给舞台设定了一个故事：一个在实验室里被控制的仿生人。由此，造型、舞台舞美、演出歌曲编排等都以这个为方向去做设计与表达。

为了一套合适的时装，朱婧汐会自己找设计师，给对方听音乐、看影视作品以让对方了解自己脑海里的概念，并融合东方美学及自己的生活，来进行设计制作。 「我的服装也好、舞美也好，都有很多我自己对所谓东方文化的理解，再融入音乐来做，根据舞台的不一样，想讲的故事不一样，服装也会不一样。我觉得这是整体中的一个部分，很多人问我，这样会不会让人太关注你的造型而忽略了音乐，但是对我而言，这些是一体的，它就是在做一个表演，其中每一环都不可或缺。」

其次，朱婧汐想要传递的东西是内向的。在她这里，赛博格并不与电子音乐画上等号， Akini Jing 的音乐风格只是偏向电子和氛围音乐，但并未固定，也可以是深山中的民族音乐，甚至是交响乐。

「我觉得所有呈现更像是一个辅助、一种手段或表达方式，不管我穿什么样、释放什么样的音乐，其中的内核是不变的，都是为了我想传递的信息」。至于这些信息的核心载体 — 音乐作品，在朱婧汐看来，它们不是被自己创作出来，而是一直潜在某个角落中，被自己发现的。

「那个角落可能是你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也或者，可以说那些东西就在‘灵魂’里，所有东西都早已在那里了，只是你没有发现，或者没有找到一种方式把它们呈现出来而已。」朱婧汐顿了顿说，「相比自然而言，我不认为艺术是十分高级、高维度的存在，但它比很多事情更接近于永恒，人类会对艺术有向往，生活需要这样接近永恒的幻觉存在，需要这样的超余。作为一个艺术家，或者说表达者，或许只是把某个已经存在的东西反射和呈现了出来。」

清醒与冥想

「艺术并非是被创造，而是被发现」，这样的命题让人不得不想到使用清醒梦（在梦中依旧能拥有清醒意识的一种梦）来进行创作的 Aphex Twin 和 Flying Lotus ；还有难以数计的，酩酊大醉后灵感迸发的音乐人们。但朱婧汐完全不同，她在创作，或者说「发现」音乐时，希望尽量保持清醒，越清醒越好。「我理解很多人需要另一种状态来创作，因为他们平时可能处在一个不是很活跃的状态，会有被压抑的感觉，需要让自己进入另一个状态去创作，把平时压抑的自己释放出来。」朱婧汐也曾试图通过创作来治愈压力或挫折，这对她有过帮助，只是现在对于创作的理解到了另外一个阶段和模式，不然，就不会有 Akini Jing 的出现了。在赛博格项目刚刚开始时， Akini Jing 是一个相对简单、没有太多维度的赛博格。随着人工智能项目的实践展开，在赛博格视角体验中，她对世界、生活有每天都有新的理解，「就像是一个赛博格正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人，而赛博格在学习的过程中是会逐渐人性化和复杂化的，可能最开始的 AkiniJing 很简单，但它会随着学习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样的复杂有时也会伴随着混沌、纷乱，「你的心需要是清醒的，举个例子，就好像一颗水晶，你要让它纯净，它才能呈现或反射更多的光，你才可以看到更多维度的东西。」因此，现在朱婧汐在创作时，会尽量保持头脑清醒。为了保持清醒、纯净，朱婧汐经常冥想，甚至在每次演出前，她都会冥想祈祷，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很多年。你可能会对一个充满未来感、赛博格装扮的音乐人在演出前冥想感到意外，但其实， Akini 这个名字的灵感和想法就来自空行母，梵音为「 DAKINI 」。赛博格与超世的连接，也被朱婧汐在去年的 44KW 主办的仓库派对 44 Airline 中，和艺术家大悲宇宙的作品「未来仏」一起呈现在了舞台上。

离不开的「地下」

在 44KW 这样的地方演出可不是朱婧汐的一时兴起，对地下有着十足兴趣的朱婧汐不排斥将自己的演出放到狭小、昏暗的场地中，「地下俱乐部的环境会让我演出体验很不一样，好像我演过的，自己觉得真的非常开心、释放的演出，很多都

在比较地下的俱乐部里。」对于朱婧汐所拥有的关注度来说，在地下俱乐部里演出最大的难题是 — 如何从门口挤到 DJ 台上。 「我记得有一次我在44KW 本店里演出，舞池爆满，我整个妆都快挤花了，才好不容易站到了 DJ 台上」。至于其他，在她看来就只剩下很积极的元素了，「比如可以和观众很亲密，然后有时会很无序、很随机，也很野生，你可以很近地感知到观众的反应，观众也能够感受到你。这是很棒的事情」。

因为特别的音乐历程，很多早期就关注朱婧汐的人并未进 过 LiveHouse 、地下俱乐部，甚 至有人都没 接 触 过 赛博格、电子乐。但当她以赛博格的身份，完成了包含不少LiveHouse 、地下俱乐部的巡演后，却意外收到了不错的反馈，那些第一次走进地下俱乐部的乐迷说，以后就算不是她的演出，也愿意去这些场地听音乐。

除了自己演出，地下俱乐部还是朱婧汐「发现」潜藏灵魂中灵感的方式之一，她自己曾说：「那些地方永远都保持着野生的生命力。」这样的事例并不少见，例如 1990 年夏，麦当娜那灵感来源于纽约地下 Ballroom 文化的单曲《 Vogue 》横扫三十多个国家排行榜，并将「 Vogue 」这种舞蹈介绍给了全世界。只是，与其说「地下」永远在蕴育新的文化潮流，倒不如说，「地下」永远在有神奇的事情发生。在电子音乐派对中，重复的节拍、歌词、旋律、图案的影响下，人们对空间的感知会逐渐被消解，从而进入另一种状态，一种如前文提到的「永恒幻觉」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赛博格 Akini Jing 正试图探索灵魂、理解更多维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