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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元裕二:爱在生活时

摘要: 人无完人,爱在细节里萌芽,也在这陨落。




坂元裕二擅长描绘爱情与婚姻。不久前刚在中国上映的坂元新作电影《花束般的恋爱》,就因爱的萌芽、升温、冲动、消磨与殆尽在一部部剧作中淋漓尽致地展现而获高口碑。近期,其撰写的高分日剧《四重奏》与《最完美离婚》同名剧本中文版在中国大陆正式发行。“人生三道:上坡道、下坡道和没想到。”这是坂元爱情之外的真切体悟。

 


中年的爱与真相

卷真纪第一次得知丈夫不吃柠檬是在一个餐厅里。丈夫背对着自己,与一旁同样西装革履的同事共享一盘炸鸡。

“要柠檬吗?”同事拿起一瓣问道。

“不,我讨厌柠檬。”丈夫脱口而出。

“淋了很好吃啊。”同事接话。

“唉。”丈夫面露难色,“至少在外面吃的时候,让我按自己的喜好吃吧。”



望着丈夫的背影,卷错愕。结婚三年,每次在家做炸鸡,她都顺手挤一瓣柠檬,丈夫不但没有异议,还“反响空前”,一边吃,一边“好吃”、“好吃”地连连赞美。就因如此,淋上柠檬汁的炸鸡成了家里的常驻菜。而此刻,她似乎第一次认识丈夫:讨厌柠檬却从未透露半句的卷干生。

“你才结婚两年吧,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两人的对话继续。

“我爱她啊,但谈不上喜欢。”丈夫拿起筷子,夹住一块脆皮炸鸡,“这就是结婚。”



这是日剧《四重奏》第六集的经典一幕,编剧坂元裕二用极其日常、简短的对话侧面描绘了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妇。两人的矛盾在第一集里已埋下伏笔:房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双黑色袜子还卷成一团狼狈地留在桌角,从轻井泽回来的卷真纪若有所思,电视里传来一则成年男子不幸遇害的新闻。在坂元的构思下,《四重奏》的起点笼罩着悬而未决的氛围。几位核心人物——一边是自称丈夫不辞而别一年有余的第一小提琴手卷真纪,另一边是怀疑儿媳谋杀亲夫、欲以买通大提琴手世吹雀,并令其暗中调查真相的婆婆;一边是学生时代偶遇卷真纪并对其一见倾心的第二提琴手别府司,另一边是在病房偶遇崩溃的卷干生,因一句“是妻子推了我”而起勒索之心的中提琴手家森谕高。某日,各怀心事的四位在一家KTV推门开出。一方偶然、三方蓄意,一个名为“甜甜圈洞”的四重奏乐队由此诞生。

 


心的反转

坂元善于反转。看过全剧的观众已知,卷并未杀害丈夫,但她的确深陷法律的灰色地带。她谨慎、神秘、敢于说那些察言观色后避而不谈的话,却也细腻、温柔,被丈夫善意的隐瞒伤害了。爱情不是《四重奏》的主线,但擅长描绘“生活中的爱情”的坂元自然不会错过捕捉四位“有故事的成年人”之间的细枝末节的爱意,而这类“四至六人组合”之间的冲突和戏剧几乎贯穿着他的创作生涯——从成名作《东京爱情故事》到九年前的《最完美的离婚》,从《四重奏》到去年新作《大豆田永久子与三名前夫》都有颇为精彩的表现。

坂元曾称,相比有趣与戏剧张力,他更青睐表现真实性,即每一个角色的台词,都要符合他/她的性格特征。表达爱亦是如此。



在被中国网友戏称“全员单恋”的《四重奏》里,别府司是打“直球”的。某夜,他在卷的面前细数每一次与她的偶遇:第一面是在大学学园祭,卷在台上拉了一曲《圣母颂》;第二面是在荞麦面店,背着小提琴琴盒正在吃猪肉荞麦面的女性正是卷;第三面是在山田电器的按摩椅上,当时别府对自己说:“如果再遇一次,就向她搭话”;第四次是卷的婚礼。“我连着错过三次把偶然变成命运的机会。”别府对着卷说。他坦白,在KTV的“初遇”并非偶然。“第五次,我成了跟踪狂。”整部剧集里,别府对卷告白了两次,第二次更直接明了:“果然,我还是喜欢卷。”



世吹雀是言不由衷的。幼年的她曾被父亲裹挟佯装成“魔法少女”,败露后的世吹一直生活在逃离原生家庭黑历史的状态下。她暗恋别府,亦早就洞悉他的心意。在别府误以为中意家森后,她索性承认并误导了他。妙语如珠的坂元对世吹的台词颇为惜墨,世吹与别府的对话总欲言又止。剧中经典一幕:世吹走进别府房间,轻抚他的脸颊,惊觉世吹的别府下意识说:“雀,是想吃冰激凌吗?还是WI-FI连不上?”也在那一集,世吹唯一一次主动亲吻别府,可又在下一秒回归往常:“啊,连上WI-FI了。”这是世吹才能说出的话。



与前妻育有一子的家森谕高暗恋世吹是一开始就有信号的。可相较别府对于卷、世吹对于别府的爱意,坂元对家森表达爱的方式处理得更含蓄。除了第八集假借“小剧场”的告白练习外,其他都点到为止:有时是场不经意的对话——如拜托世吹扮演现女友去见前妻,被告知为何不找卷时的悠悠一句:“她(指前妻)知道我喜欢的类型”;有时是他人的零星转述——店铺老板对路过的别府和卷说:“前面有个男生买了一份小丸子给他暗恋的女孩。”平日对细节锱铢必较并用于表达自我观点的家森面对世吹是静候、无言的爱。


 

在此萌芽,在此陨落

而卷与丈夫的婚姻更是真实而唏嘘。两人爱的是想象中的彼此。从在出租车偶然拼车的那一刻起。丈夫倾心身为“音乐人”的卷。他送她诗歌,推荐她看自己喜爱的文艺片,对着捏肉馅的卷说“不要因为结婚而放弃自己想做的事”。可卷答:“这是我想要的生活。”曾买过假户籍的她珍惜朴实、稳定的家庭生活,她爱看轻松的剧目,会一边看一边随口问一句“这是好人,还是坏人”,会在意识到丈夫的细微变化后在依然维持轻松、乐观的笑颜。可丈夫对婚姻的追求和她不同。“我想要保持恋爱感觉的婚姻。”他说。他并没有告诉卷,也没有别处寻欢,只是看着天上的风筝越飘越远慢慢发呆,最终因为那本珍视的诗歌被当作餐垫而彻底奔溃。一直因事小而不表露真心的丈夫,离家前也没有告诉卷。而这就是片头。



四个角色,四种人生。坂元善于描绘爱情,爱的萌芽、萌芽、升温、冲动、消磨与殆尽,总在一件件最日常不过的生活琐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曾借不同角色发表过数不胜数的爱情言论,比如,“离婚并不可悲,假面夫妇才是。”;比如,“缺乏判断力的人选择结婚,缺乏忍耐力的人选择离婚,再婚是因为记忆力不好。”;比如,“凉喜欢的我,不是真实的我,是想象中的样子。”比如,“你有没有想过幸福是什么?幸福是夫妇和睦,无灾无害。还有,在电车上,坐在旁边的女生打瞌睡,不小心靠在肩上睡着了的小确幸——再说下去就是无赖了啊。”



而这些恋爱、婚姻的态度是建立在角色本身的。不论是《东爱》《四重奏》《三位前夫》,都有围绕上述主题展开的非常经典的观点正反打。坂元描绘了这种多样性,而他从未孰是孰非地加以评判。像剧中和三位前夫保持良好、和睦的状态,也非他本人完全认同和倾向的关系,“只是因为喜剧的张力。”在一次访谈中坂元如是说。

在坂元构建的世界,人无完人,爱在细节里萌芽,也在这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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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Sapph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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