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爱 绘画爱

“艺术必须是爱的表达，否则它就什么都不是。”对于夏加尔来说，爱是其创作的重要源泉和主题之一，也是他生命的主题。主流的叙事，包括红极一时的电影《诺丁山》中男女主角围绕其《新娘》一作的剧情推进，浪漫化了夏加尔与贝拉的爱情，这段罗曼史也最为世人所传颂。

月亮花束或白色海芋，综合材料绘画，油彩、水粉、布面，100x73.4cm，1946

缪斯成为传奇

1909年，二十出头的夏加尔在圣彼得堡学习绘画期间，遇到了来自家乡维捷布斯克的女孩贝拉，两人一见钟情。夏加尔在他的回忆录里提到这一场相遇“…… 她的沉默属于我，她的眼睛属于我。我与她似曾相识，她了解我的童年，我的现在，我的未来；她一眼就看穿了我”在贝拉的笔下，也同样记录了两个年轻的灵魂碰撞出爱之花火的时刻：“当你瞥见他的眼睛时，你会发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就好像来自蔚蓝的天空。 它们是一双奇怪的眼睛……长长的、杏仁状的……双眼似乎像两艘小船，独自航行着。”

彼时14岁的贝拉正要去莫斯科读书，而夏加尔则纠结于是否听从老师的建议，去巴黎继续学习绘画。是贝拉的鼓励，让他坚定了远赴巴黎的决心。“巴黎是世界的中心，你想成为真正的艺术家，只有去那里才可能实现。”初见之后夏加尔以信件表达爱意，而贝拉也回之以爱“如果我从莫斯科回来，你从巴黎回来，到那时，我就嫁给你！”

经历四年的别离，1914年，夏加尔与贝拉在家乡维捷布斯克重逢，并走进了婚姻的殿堂。1915年婚礼前夕，夏加尔创作了著名的《生日》，将这种美妙的情感完整地加以庆祝和表达。画面中， 夏加尔漂浮在空中，他的头不切实际地抬高并旋转，以亲吻他未婚妻。 这对散发着天赐之福的夫妇似乎超越了他们客厅里象牙色、米色和棕褐色家具所暗示的一切世俗之物。夏加尔曾说，快乐的、充满爱的绘画，让人和物能在画面上飞翔。而对夏加尔来说，有贝拉的绘画，都有飞翔。

随之而来的战争和革命，阻挠了两人前往巴黎的行程，但甜蜜而默契的爱，给予了夏加尔无尽的灵感和勇气，也是他们对抗战时困苦生活的能量。“只要一打开窗，贝拉就出现在这儿，她为我带来了碧蓝的天空，优雅的爱情与清幽的鲜花。”这个时期，夏加尔还创作了包括《粉红恋人》（1916）、《餐桌上的草莓、贝拉和艾达》（1916）、《穿白领长裙的贝拉》（1917）、《小镇之上》（1918）、《散步》（1918）等经典之作。

1924年两人定居巴黎，在经历战时欧洲多年的逃亡和流浪之后，夏加尔与贝拉始终不弃不离，夏加尔继续他的梦幻般的创作，贝拉则负责抚养女儿并支持丈夫的事业，并常常作为夏加尔画里的主角而出现。1941年，两人以避难身份抵达纽约。平静而美好的日子很短暂，1944年，贝拉因病去世。

历史的记录很少提到这段感情对于贝拉“职业生涯”的影响，也很少提及贝拉除了出生富有之家以外的背景。贝拉毕业于莫斯科国立大学，是一位作家。而在婚后，贝拉一直在生活、事业上支持着丈夫，她说：“在婚姻里，如果有一个人在天空飞翔，那另一个人则需要能稳稳着地”。在她流亡纽约的最后几年里，她用意第绪语写了一本抒情的回忆录，讲述了她在维捷布斯克的童年。在贝拉离开两年后的1946年，夏加尔将其生前的写作整理汇编成《燃烧的光》一书出版。

夏加尔的爱，浓烈而直接，贝拉的爱，温暖而真实。

星期日，石版印刷，28×38cm，1954

贝拉之后，爱上爱

但是贝拉并不是夏加尔唯一的爱，还有维吉尼亚，还有瓦瓦，还有他周围世界，动物、太阳、星星、花朵和诗歌……他梦想着用爱和鲜艳的色彩，创造出独特的平行世界。他不断跨越所有阻挠心灵的障碍，让人性在爱的沐浴中解脱。

在贝拉离开之后，女儿艾达负责照顾父亲，并找到了在巴黎出生的英国外交官之女维吉尼亚（ Virginia Haggard）来帮助管理家务。当无奈失去贝拉，失去爱，夏加尔也失去了创作的灵感和源泉；失去贝拉的痛苦，让他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停止了绘画。维吉尼亚的出现让夏加尔的画面重新恢复了色彩：舞蹈、马戏团、音乐、鲜花、新娘、拉小提琴的人……夏加尔与她相恋，很难说夏加尔是否热烈地爱上了维吉尼亚，但他爱上了爱。相恋年，两人始终未婚，期间夏加尔完成了斯特拉文斯基芭蕾舞《火鸟》的场景和服装设计，创作了《新娘》（1950）（对的，这部电影《诺丁山》中的重要线索，并非贝拉期间所作，但很多学者认为，是对贝拉的怀念和投射）等杰作。

后期举家迁回欧洲，夏加尔受邀各地办展，名声享誉世界，但维吉尼亚在“扮演”女主人的角色时却越来越不开心，最终携子女离开（儿子为与夏加尔所生，女儿为与前夫所生），并开启了自己的摄影生涯。

新娘新郎和天使，水粉、黑色墨水，27x35cm，198

相伴余生另一人

在维吉尼亚离开之后，艾达又为父亲介绍了瓦瓦（Valentina Brodsky），陪伴和料理他的事务。瓦瓦在伦敦有着自己成功的衣帽店铺生意；同样的俄罗斯犹太背景，热情、干练的瓦瓦深得夏加尔的欢喜。在不过个月的相处之后，她答应留下，陪伴夏加尔的余生。但很少被人提及，她以结婚为条件答应留下；在婚姻期间，瓦瓦与夏加尔女儿艾达的矛盾升级，艾达认为瓦瓦孤立了父亲。据Jean-Paul Crespelle 在《夏加尔，爱的梦想与生活》（ Chagall, l'Amour le Reve et la Vie，1994）记载，夏加尔与瓦瓦在婚后六年离婚又迅速结婚，并签订了更有利于瓦瓦的结婚协议。

无论如何，对夏加尔来说，瓦瓦的存在更像贝拉，不仅是他创作的源泉，还辅佐他的事业，为他开启了更宽广的创作视野。夏加尔开始广泛的旅行，并将创作的媒介拓展至彩色玻璃、壁画、天顶画、马赛克等等。这期间他完成重要的项目包括希伯来大学医学中心犹太教堂的耶路撒冷彩色玻璃窗系列（1961-1962 年）、巴黎歌剧院的天顶画（1964年）等等。

当然，他的画面中也重新出现了明确的女主角—瓦瓦。1955年的《瓦瓦像》标志着这一切的开端。美丽的脸庞、鲜红的衣裳、斑斓的花束，沉着坚定的表情，瓦瓦没有像贝拉一样和夏加尔一起漂浮在画面之中，而是稳稳地坐着。有夏加尔的研究者指出，画面背景中的红色指代夏加尔本人，环绕着瓦瓦。同样是1955年创作的《恋人和蓝驴》，前景中穿红色裙子的女子也是坐着，依偎在化成蓝驴形象的画家身边，画面的右侧，是盛开的花束；画面中间，一弯新月照亮女子的脸庞。

两人定居南法，和平年代的到来以及瓦瓦的陪伴，这个时期的夏加尔极度高产。绘画和版画作品集中在圣经主题、法国，当然还有夏加尔离不开的乡愁、爱与鲜花。而在更晚期的绘画中，我们又开始看到贝拉身影的出现，夏加尔用想象的画面回到了故乡维捷布斯克的场景之中，鲜花、公鸡、马戏团、蓝驴、贝拉和画家本人（《紫罗兰公鸡》1966-1972）。

经历三段感情，贝拉是一生挚爱，维吉尼亚是困境中的遇见和相互支撑，瓦瓦是坚实的依靠。我们不能妄断地说夏加尔的创作依赖缪斯，但每一段恋情带给他不同的灵感，爱是他创作的源泉、动力，也是他创作的目的地。

近期，夏加尔的中国巡展来到上海久事美术馆。展览横跨1925年到1981年将近60年的时空，展现艺术家活跃在不同作品形态与媒材的创作，以及贯穿其一生的永恒主题—爱、乡愁以及深植于民族特色的信仰。对于夏加尔，爱即色彩，色彩即一切。

编辑 杨扬 撰文 陈西安 设计 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