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数字化转型加速度

阳光、风、西班牙语、资金、人才融汇奏响了西班牙科技进行曲的最强音。

说起西班牙，很多人不是感叹其旅游业之发达，就是折服于其足球实力之强劲。

作为欧洲旅游大国，去年8500多万名国际游客总共在西班牙花掉了1080亿欧元，旅游业对其国家经济贡献良多，支撑的饭碗更多达190多万个。

西班牙男足则在2024年巴黎奥运会上击败东道主法国队夺金，再创32年前巴塞罗那奥运会夺冠的辉煌，其国民自然也为此欢腾雀跃不已。

就在奥运会前两个月，皇家马德里就以天价自巴黎圣日耳曼挖走了姆巴佩。应新东家之要求姆巴佩决定不参加本届奥运会，只能说皇马挖墙角挖得真是时候，而少了姆巴佩的法国队只好悻悻然了。姆巴佩能讲一口挺溜的西班牙语，在西语人群面前不乏亲和力，说不定能吸纳不少西语新粉丝呢。

西班牙语全球潜在使用者总数接近6亿人，占了世界总人口的7.5%，其中以西班牙语为母语的人口多达4.99亿(仅次于中国普通话)，此外还有7600多万名一般熟练程度的使用者，2300多万名学西语的学生。全球被讲得最多的语言当中，西班牙语仅次于英语、中国普通话和印地语，在全球排第4位。在互联网世界中，则有7.9%的网民使用西班牙语沟通，仅次于英语和汉语。

如今不少使用西班牙语的地区，尤其是拉丁美洲，大多是15—19世纪西班牙殖民帝国所征服的殖民地，除了巴西为葡萄牙殖民者所盘踞之外，北到墨西哥，南至阿根廷的30多个拉美国家，基本上都有长达两三百年的时间作为西班牙总督辖区被统治。比如说，墨西哥属于新西班牙总督区，南美洲北部包括如今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及厄瓜多尔等国在内的地区被称为新格拉纳达总督区，南美洲西北部及秘鲁等地被称为秘鲁总督区，而南美洲中部及南部包括智利和阿根廷等国在内的地区被称为拉普拉塔河总督区。

实际上，西班牙殖民者在北美洲也征服了不少地盘—18世纪中后期至19世纪初期，新西班牙总督区就包括如今美国加州、得州、佛罗里达州乃至路易斯安那州的部分地区。目前美国西班牙裔人口多达6250万人，占了其人口总数的18.9%，与这一段历史大有渊源。

1492年哥伦布受西班牙伊莎贝拉女王委托开启了航海大探索，也唤醒了西班牙的帝国野心，后来其军舰所到之处多沦为其殖民版图扩张之地。

16世纪末西班牙无敌舰队进攻英格兰受挫之后，盛极一时的西班牙帝国方才初现衰退迹象。随着英国海军实力日渐强大，西班牙的海上霸权和殖民扩张也迎来了挑战者。

1808年，法国拿破仑大军入侵伊比利亚半岛，史称半岛战争。1814年，这场战争以英葡西联军击败法军告终，但战事持续6年让西班牙分身乏术，而战后10多年其元气亦未恢复，趁此良机西属美洲殖民地的独立运动却闹得风起云涌，此起彼伏的动荡让西班牙殖民版图开始分崩离析。

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时，老朽的西班牙帝国不敌新崛起的美国已是意料中事，而战败意味着它对美洲长达三四百年的掌控从此彻底松开。

踏入20世纪之后，西班牙的海外殖民地已剩下非洲的摩洛哥(与法国共同瓜分)及赤道几内亚等零星地盘。1956年和1968年这两个国家先后独立，但西班牙继续把持西撒哈拉地区。1975年摩洛哥爆发绿色进军运动，才最终迫使它撤出西撒。

虽然西班牙的海外触须几乎全数缩回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语却在其前殖民地成功扎根并遍地开花。若将6亿西班牙语使用者视为一个蕴藏无限商机的大市场的话，西班牙能否以此为着眼点进行相关科技探索和创新，对它在新时代发挥国际影响力以及强化国家竞争力而言均意义重大。尤其是当人工智能时代来临之际，西班牙更应思考如何借力AI挖掘西班牙语使用人口的市场潜力。

今年4月初，西班牙政府与IBM签署了谅解备忘录，未来将与IBM合作开发一套基于西班牙语的AI根基模型。人工智能可超越国界，但还得迈过语言这道槛，作为一种工具，AI须与其用户语言相通。

巴塞罗那是世界移动通信大会 (MWC) 举办城市，图为2024年大会智能机器人展台

西班牙人口4800多万，其中国际移民占了684万人。联合国移民署(IOM)《2024年世界移民报告》显示，国际移民占了其人口的14.6%，仅次于德国(18.8%)，但高于英国(13.8%)、法国(13.1%)和意大利(10.6%)。若论国际移民人数，西班牙还是比德(1576万人)、英(936万人)、法(852万人)三国少，但比意大利(638万人)多。

在全球主要国际移民走廊前20大目的地中，西班牙排第10位，在欧洲仅次于德国(第2位)、英国(第5位)和法国(第6位)。从国际移民流向来看，西班牙国际移民的前5大来源地依次为西非的摩洛哥(78.58万人)、东欧的罗马尼亚(61.33万人)，以及拉美的哥伦比亚(45.03万人)、厄瓜多尔(43.02万人)和委内瑞拉(32.56万人)三国。

其他为西班牙输送了不少移民的拉美国家依次有阿根廷(28.5万人)、秘鲁(22.6万人)、多米尼加(18.5万人)、古巴(16.2万人)、玻利维亚(16万人)、巴西(13.3万人)、洪都拉斯(10万人)、乌拉圭(8.1万人)、巴拉圭(7.8万人)、智利(6.1万人)、墨西哥(6万人)、尼加拉瓜(4.2万人)等。粗略计算，西班牙约40%的国际移民来自拉美国家，总数接近300万人。虽然墨西哥和萨尔瓦多分别有1085万人和141万人移民美国，但拉美人移民欧洲时则首选西班牙。

相比之下，德国国际移民前两大来源地为土耳其和波兰，法国是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英国是波兰和印度，意大利是罗马尼亚和阿尔巴尼亚。在某种程度上，西班牙可被看作抢滩拉美市场的跳板，它与拉美的共通语言和深厚纽带，正是其他欧盟国家所没有的独家优势。

欧盟数字化转型大比拼

2024年初，欧盟复苏和韧性基金(RRF)发布的最新整体预算案中，已把用于欧盟数字化转型和投资的资金增加至1500亿欧元，占了预算总额的26%。

2023年10月，经最新修订的西班牙国家经济复苏和韧性计划(RRP)，得到欧盟RRF基金高达1630亿欧元的资金支持(仅低于意大利的1944亿欧元)，比其2021年版本所获的695亿欧元大幅提高了135%，包括798亿欧元拨款和832亿欧元贷款，其中40%的资金将用于绿色转型，25.9%的资金(约420多亿欧元)将用于数字化转型。

2021年3月，欧盟确立了“2030年数字化目标”，同年9月其具体实施机制—“数字十年”计划出台，明确了数字技能、数字基础设施、企业数字化转型和公共服务数字化等4个方面的各项具体指标。

欧盟《2024年数字十年年度报告》数据显示，所有成员国提出的1623项措施估计总共需要2519亿欧元的投资(其中1680亿欧元将来自公共预算，约占欧盟GDP的1%)。这些措施主要聚焦半导体(公共预算将投入400亿欧元，占24%)、连接(290亿欧元，17%)及基本数字技能(250亿欧元，15%)，而414项未有明确指标的措施主要涉及竞争力(公共预算将投入568亿欧元)、技术领先地位(223亿欧元)及网络安全(59亿欧元)。

在《2024年西班牙数字十年国家报告》中，欧盟委员会对西班牙数字化最新成果作了总结，肯定了其两大进步—2023年，已有9.2%的西班牙企业采用了人工智能解决方案，而欧盟平均值仅为8%，而且西班牙平均每年增长9.3%，是欧盟(2.6%)的4倍；此外，这一年已有66.2%的西班牙人口具备基本数字技能，而欧盟平均值仅为55.6%。

报告还指出了其尚待提升的两大薄弱环节—2023年，仅有27.2%的西班牙企业采用云服务，低于欧盟平均值(38.9%)，同比仅增长了0.4%，远低于欧盟平均增幅(7%)；信息通信科技(ICT)专业人才仅占其雇工总人数的4.4%，而欧盟平均值是4.8%。

西班牙数字十年计划总预算为267亿欧元，相当于其GDP的1.8%。相比之下，德国计划投入443亿欧元(GDP的1.1%)，意大利325亿欧元(GDP的1.6%)，波兰124亿欧元(GDP的1.6%)、法国102亿欧元(GDP的0.4%)，爱尔兰56亿欧元(GDP的1.1%)，荷兰49亿欧元(GDP的0.5%)，瑞典28亿欧元(GDP的0.5%)，捷克17.7亿欧元(GDP的0.6%)，葡萄牙等其他欧盟国家计划投入的资金则大多不足10亿欧元。

今年9月西班牙首相桑切斯访华，图为他出席中国 - 西班牙商务论坛并发表讲话

欧盟着眼经济安全确定了10大关键科技，并着重评估了先进半导体科技、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生物科技4大重点领域的科技安全和科技泄漏风险。2023年，欧盟半导体产业总收入从2022年的900亿欧元减少至870亿欧元，跌幅为3%，而全球半导体产业总收入下滑幅度达14%(从2022年的9180亿欧元减少至7910亿欧元)。欧盟半导体产能目前占全球市场10%的份额。去年9月开始实施的《欧盟芯片法案》确立的目标是到2030年将份额提升至20%，未来估计需要为此吸引约430亿欧元投资。

欧洲半导体投资已出现新一波浪潮—

2022年3月，英特尔宣布计划到欧盟6国初步投资330亿欧元，包括在爱尔兰莱克斯利普扩建现有晶圆厂，在德国马格德堡新建两座晶圆厂，在波兰格但斯克扩建研发实验室，在意大利(可能通过收购)设立晶圆厂、在法国巴黎萨克雷高地设立研发中心，在西班牙巴塞罗那超级计算中心研发从exascale(1018)到zettascale(1021)的升级……其中投资184亿美元的爱尔兰Fab 34晶圆厂已于去年9月建成投产，而总投资将超过300亿欧元的“Silicon Junction”—德国马格德堡超级工厂则尚待与欧盟及德国政府进一步商洽，有望于近期或明年正式启动。

其他半导体巨头在欧盟亦有新动向—今年8月，德累斯顿ESMC晶圆代工厂已破土动工，该厂由台积电与博世集团、英飞凌及恩智浦合资100亿欧元(其中50亿欧元由欧盟和德国政府支持)；意法半导体则宣布将到意大利卡塔尼亚投资50亿欧元(其中20亿欧元由意大利政府支持)建设碳化硅工厂；博通也表达了到西班牙投资9.3亿欧元设厂的意向……

西班牙是欧盟第二大汽车生产国及头号家电生产国，乃半导体密集型制造商汇聚的要地，但就半导体及尖端科技生产本身就言，它所占份额极低。为了应对未来的挑战，2022年5月它启动了微电子和半导体支持方案“PERTE Chip”，作为其经济复苏及转型战略项目(PERTE)确立的11个关键领域之一。PERTE公共投资总预算达300亿欧元，而PERTE Chip所占预算最高，达122.5亿欧元，将覆盖自半导体设计到生产等各个环节的整条产业价值链。

阿拉贡、马德里、巴塞罗那投资热

论半导体生产投资的“吸金力”，德国远比西班牙强劲。不过，西班牙则吸引来亚马逊和微软斥巨资打造数据中心—今年5月，亚马逊宣布计划到西班牙投资157亿欧元以扩展其云端运算服务(AWS)，预期到2033年能为其GDP贡献216亿欧元，并创造1.75万个饭碗。投资将主要集中在西班牙北部的阿拉贡地区，当地太阳能电力及风电充沛，亚马逊在当地已有的数据中心目前已100%采用可再生能源。

今年6月，微软在西班牙的首个云区域宣布正式启用。这个被称为“Spain Central”的云区域由分布于马德里自治区不同地点的数据中心组成。2024—2025年，微软计划对西班牙AI和云基础设施投资21亿美元，4倍于其2023年的投资金额。据国际数据公司（IDC）估计，2024—2030年，微软在西班牙的AI及云基础设施将为其GDP贡献107亿欧元，并创造约7.7万个饭碗。

西班牙50.6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被划分为17个自治区，而首都马德里位于其国土中心位置。2023年西班牙吸引的282.1亿欧元外商直接投资(FDI)中，马德里自治区占了54.3%(153.23亿欧元)，接下来依次为加泰罗尼亚(46.44亿欧元，16.5%)、瓦伦西亚自治区(33.75亿欧元，12%)、巴斯克(15.56亿欧元，5.5%)和安达卢西亚(5.86亿欧元，2.1%)。

这一年其FDI前4大来源国依次为美国(28.9%)、英国(13.1%)、德国(10.6%)和法国(9.2%)，而来自澳大利亚、瑞士、加拿大和墨西哥的FDI也有所上升。服务业吸引的FDI占54.3%，高于工业(42.2%)，最热门的投资领域包括批发贸易、电信、电力及燃料。fDi Markets数据显示，2023年西班牙绿地投资项目总数在全球排第6位，在欧洲排第3位，其中可再生能源绿地项目达76个(107.5亿欧元)，居全球首位。

据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2024可再生能源数据统计报告》数据，截至2023年，西班牙可再生能源装机总量已达80136兆瓦(风电31028兆瓦、太阳能电力31016兆瓦、水电20140兆瓦)，在欧洲仅次于德国(166939兆瓦)，但高于法国(69301兆瓦)、意大利(65157兆瓦)和英国(55561兆瓦)等国。

在安永可再生能源吸引力指数(RECAI)排行榜(第63版)上榜的40个国家中，西班牙排第12位，在欧洲仅次于德国(第3位)、法国(第4位)、英国(第6位)、丹麦(第8位)和荷兰(第11位)，但领先于意大利(第13位)和爱尔兰(第14位)等其他欧洲国家。

西班牙的目标是，到2030年74%以上的电力要来自可再生能源，到2050年进一步提升到100%。

西班牙的创业生态系统也呈现蓬勃气象—在上，西班牙居第StartupBlink2024年全球创业生态系统指数(GSEI)排行榜15位，排名虽落后于英国(第2位)、德国(第7位)和法国(第8位)，却领先于意大利(第16位)、葡萄牙(第17位)和希腊(第49位)等南欧国家。过去10年，西班牙初创企业吸引的风险投资是意大利的2倍，葡萄牙的4倍。2023年，它总共吸引了20亿欧元的风投，高于意大利(13亿欧元)，在欧洲则排第7位。

马德里和巴塞罗那有若西班牙创业生态系统的“双子星”。在Startup Genome 2023年全球新兴创业生态系统(前100名)排行榜上，马德里和巴塞罗那高居第1位和第2位，其中马德里较2022年跃升了12位，巴塞罗那则攀升了2位。

马德里最受拉美投资商青睐，在当地生活的拉美国际移民多达82万人，其中不乏来自阿根廷和哥伦比亚等国的富人和投资商。位于西班牙东北角，面向地中海的加泰罗尼亚首府巴塞罗那则是世界移动通信大会(MWC)的举办城市，超级计算机MareNostrum及欧洲6台量子计算机之一均部署于该城。在2023年欧洲创业热点地图排行榜上，它高居第3位，仅次于伦敦和柏林，马德里则排第10位。2022年，西班牙独角兽企业已达14家，其中打车应用Cabify诞生于马德里，商旅管理平台TravelPerk则出自巴塞罗那。

2023年，西班牙《创业法》开始实施；2024年，西班牙人工智能战略启动；两者均为西班牙科技生态系统的繁荣注入了新的活力。

论国家经济，2023年西班牙2.5%的增长是欧元区平均值的5倍；作为欧盟科技枢纽之一，引领南欧并放眼拉美的西班牙已奏响科技进行曲的最强音。

撰文— 布浩 

编辑 — 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