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用西班牙橄榄油烹饪佳肴时，大概不会意识到在美食的背后，正发生着一场积极的、有益的变革。
在西班牙伊比利亚半岛西南端一座散布着橡树的广袤农场上，数百头伊比利亚黑猪正自由地漫步，饱食新近离枝的成熟橡果。使得这种由猪肉腌成的火腿以其独特的口感与味道而异常鲜美，又因为其食用的橡果的那股甜美的坚果风味而更上一层楼。
据了解，这些黑猪的饮食结构和活动范围是被严格控制的，一方面是受到人们现代化的管理，另一方面是得益于这片古老的生态系统德埃萨牧场的“优质基因”—给动物们提供了极高营养价值的食物和广阔自由的成长空间。
德埃萨牧场是一个源自地中海的独特的森林生态系统，横跨西班牙南部几个省及葡萄牙小部分地区，占地大约350万公顷。远古时期，庞大的地中海森林曾经覆盖了西班牙的大部分地区。而后的数千年间，大部分森林逐渐消失，德埃萨牧场却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一直到今天仍维持着良好的生态平衡—优越的环境滋养着橡果的生长，为伊比利亚黑猪提供了美味的天然饲料，也为如西班牙帝国鹰等濒危鸟类提供了野生动物栖息地，同时也是百里香、迷迭香等芳香植物和各种野生蘑菇特别重要的保护区。
世界上大概很难再找到另一处地方像德埃萨牧场这样，可以让动植物都有如此广阔自由的生存空间、高标准的卫生条件和更舒适的生长环境。当其一旦传导到整个生产链时，便可确保获得最高品质的产品。因而，伊比利亚火腿不仅是绝佳美味的优秀代表，还兼具维持西班牙农业地区生物多样性，以及环境、社会和经济的可持续性的作用。
在这里，伊比利亚猪和居民、自然环境成为不可分割的天然整体，除了养猪之外，还有如酒瓶塞的生产、牛羊饲养、饲料生产等，作为当地居民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
温室大繁荣
同样是地中海沿岸城市，西班牙南部的阿尔梅里亚一直籍籍无名，200多千里长的绝美海岸线并不为人所熟知，但在农业种植方面却是绝对的佼佼者。虽然面积仅为8774平方千米，却是西班牙乃至欧洲重要的农产品生产地，也是全球最大的温室大棚区。
纵横交错的高速公路穿过星罗棋布的新兴小城镇，路上昼夜奔驰着满载新鲜蔬菜的冷藏集装箱运输车。目前，这里每天平均向欧洲国家运送数百个冷藏集装箱的新鲜蔬菜，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因而有欧洲“菜篮子”之称。
谁又能想到，这里曾是西班牙最贫瘠的地区之一—仅有不景气的牧场，收获微薄的葡萄园，毫无价值的地中海滩涂。不过区区二十年光景，辛勤的人们却在这里创造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绿色奇迹”：在卫星航拍镜头下，阿尔梅里亚省是地球上最容易辨认的地区之一。地中海的蓝色在抵达阿尔梅里亚海岸后被白色的塑料海洋取代，数万公顷的山坡和一望无际的地中海滩涂中点缀着一片片塑料温室，顶棚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温室种植中，番茄产量最高
根据西班牙国家统计局（INE）2020年农业普查的数据显示，阿尔梅里亚共覆盖了3万公顷面积的温室大棚，约为西班牙近6.5万公顷大棚面积的一半，创造了10万个就业岗位。几乎每10公顷中有9公顷的温室用于种植蔬菜，但也有用于种植木本作物、花卉、种子以及香草、药用植物和香料等其他作物的。在成千上万个种植户中，既有单打独斗的家庭手工式大棚，也有全自动化运作的大型公司，他们一年的总利润基本都在15亿欧元以上。换句话说，这些人一年靠卖菜就进账上百亿元人民币。
“温室大繁荣的原因主要在于其盈利能力。”阿尔梅里亚大学的教授Abel La Calle Marcos表示，“尽管安装和运营成本要高，但它的生产力更高。”
根据农业、食品和渔业部发布的统计数据，西班牙在2021年共生产了1640万吨蔬菜，包括露天种植和温室收获的。其中番茄产量最高，占总产量的29%，其次是辣椒，占总产量的9.2%。DatosRTVE根据农业部的统计数据“作物年度种植面积和产量”进行的估算，2022年生产的所有蔬菜中有三分之一以上来自温室，尽管这种灌溉保护性种植方式仅占蔬菜种植的40万公顷中的19%,但每公顷的产量更高。如在温室中种植生产的草莓，其盈利能力比传统果园高出三倍。
同其他发达国家的同类农业相比，阿尔梅里亚的温室农业有其独特之处。当地科研人员不仅将人工配制的营养液放在塑料袋内，创新出植物“土壤”的无土栽培法。近年来还开发了计算机管理网络和遥控技术，这项技术的应用能使管理人员不必进入温室，便能测定温室内植物生长的情况并进行处理，因而吸引了许多国家的人士前来取经和寻求合作。
由西班牙农民和牧场主机构协调组织与西班牙科尔多瓦大学农业工程高等技术学院共同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西班牙大农场主的年龄不断年轻化，35岁以下的农场主占30%。调查还显示，西班牙从事农业和畜牧业工作的年轻人中有38%拥有大学学历，65%至少拥有学士学位或高级职业培训证书。
在西班牙托雷多地区管理着近400公顷农场的Daniel Cano，是农场的第五代继承人。大学期间，他在西班牙瓦伦西亚学习测绘工程与地形学，毕业后在巴塞罗那一家无人机企业就职。这段工作经历，让卡诺对发展农业有了独到理解：“要根据土壤类型、肥沃度、坡度等进行调整，让每棵树、每株苗各取所需，提高农业生产效率。这就是我们追求的智慧农业。”如今，卡诺用无人机远程监测农场状况、为农田喷洒肥料。等到了收获时节，无人机还可以在农场和卡车间往返运送农产品，井然有序。
西班牙知名研究机构英杰尼奥基金会认为，通过积极研发和推广创新发展模式，西班牙农业正实现快速转型。
有机新范式
在地中海阳光的沐浴下，西班牙这片沃土孕育出了令人瞩目的农业奇迹，十年间，农食产品出口额节节攀升，由2012年的359亿欧元增至2023年的近700亿欧元，实现了令人惊叹的倍增。
根据西班牙农业、农产品、畜牧业、渔业和农村地区数字化协会所发布的报告显示，目前西班牙拥有超过750家农业科技创新企业。“不仅农业科技创新公司数量多，企业、高校、研究机构在食品领域的研发也很活跃。”西班牙农业、渔业和食品大臣普拉纳斯说，“我们始终关注如何生产、生产什么，保证品质、安全、创新。”
当我们和亲朋好友一起品尝美味的西班牙食用橄榄，或者用橄榄油烹饪佳肴时，大概不会意识到在美食的背后正发生着一场积极的、有益的变革。事实是，“过去十余年，我们通过持续投入研发预算、明确创新方向，确保西班牙在全球橄榄油行业的领先地位。科技创新已贯穿从种植到加工的全产业链。”西班牙橄榄油企业联合会总经理Teresa Perez Milan如是道。
一望无际的地中海滩涂中点缀着一片片温室大棚
作为世界上橄榄种植面积最大的国家，机械化种植已经在西班牙橄榄种植业中广泛普及，很大程度上取代人工操作，联合收割机、伞形收集系统等设备的应用显著提升了生产效率。针对山区特殊地形，科研人员正在开发专用机械系统，包括橄榄树枝搜索器和电动处理工具等创新设备。
西班牙还淘汰了大面积喷洒橄榄林的传统方法，转而通过在喷头安装探测器，实现农药精准喷洒，较传统方法大幅减少用药量。同时积极推广生物防治技术，利用拮抗微生物控制叶缘焦枯病菌等病害，进一步降低化学农药使用。
其中，由西班牙鸟类保护组织SEO/BirdLife牵头，联合哈恩地方政府、哈恩大学及西班牙科学研究高级委员会共同推进的创新项目“盎然生机橄榄林”（LIFE Olivares Vivos），备受关注。该项目致力于构建一种兼顾生态效益与经济效益的橄榄种植新模式，不仅着眼于提升国内65万公顷有机橄榄林的生物多样性，更旨在传承自罗马时代延续至今的生态农业智慧，将传统牧羊与橄榄种植相结合的可持续理念发扬光大—注重质量，而非数量。
通过在西班牙橄榄园恢复本地植物和动物群，如种植当地灌木和草本物种，重新引入许多鸟类物种，开发功能元素（例如，鸟屋、池塘、喷泉）等，为动物提供庇护所，让农业活动融入生物多样性生态系统中，使动植物物种能够在一个日益丰富和更加平衡的橄榄园中共存，同时努力减少防御性物质的使用，预防病虫害，并增强产品的有机属性。
部分橄榄油生产公司甚至更进一步，通过使用先进的农业技术，监测滴灌或施肥，并回收所有有机物。这样一来，不仅避免了对橄榄树和环境的破坏，还有利于当地的野生动物，因为橄榄树林能为当地物种提供安全的避风港。这种模式创新，不仅显著改善了橄榄生长环境，提升了橄榄产品的整体品质，还实现了橄榄种植范式的根本转变。
西班牙有机生产专业协会Ecovalia关于国内有机生产的年度报告指出，西班牙在市场销售量方面位列欧洲第七，在用于有机农业的土地面积方面位列全球第四。正如西班牙现代厨艺之父的Juan Mari Arzak所说：“市场决定了我们的性质，并且挑战我们，也因此我们不至于落入俗套。”
旅游多元化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橄榄油生产国，也是世界上最早提出“乡村旅游”概念的国家之一，西班牙当之无愧成为“油之旅”的主要目的地。此类旅行的参观地集中于安达卢西亚省，伊比利亚半岛以南以及地中海区域，因为西班牙橄榄油的生产也大多集中于此。游客们在欣赏美景的同时，也可以了解橄榄树的种植、橄榄油的制作等知识，品尝橄榄油或购买特色手工产品，在乡间野趣中度过美好一天。
在近几年的西班牙马德里国际旅游展上，西班牙各地旅游部门积极推介可持续旅游，希望吸引更多游客到访，为农村等地区发展提供助力。例如，欧洲非营利组织全球自然基金会与西班牙古堡酒店集团合作开发的可持续旅游项目中，游客可以走进北部阿斯图里亚斯自治区的天然牧场，也可以到南部的安达卢西亚自治区农村地区体验传统美食……
其实自1986年以来，西班牙乡村旅游已经开始起步并迅速发展。尽管农民人口只占全国的4%，但产生的农业产值增长速度已经超过了海滨旅游，成为西班牙旅游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西班牙依托当地自然和历史资源，不断创新发展模式，为很多陷入发展困境的乡村小镇创造了新的发展机遇。
西班牙乡村旅游协会是一个民间的联合体，它和政府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在推进西班牙乡村旅游发展中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协会把很多业主自发地联合在一起，西班牙经营乡村旅游的业主有60%多都加入了这个协会。该协会有一个内容非常丰富的网站，网站上有各个会员单位的介绍，游客可以直接在网站上进行预订。协会还把各个会员单位组织起来，通过预订中心、报纸广告和互联网等手段进行统一的营销推广。
为保证乡村旅游的质量，协会还自行规定了一些标准，要求会员单位执行。此外，西班牙国家和地方政府还就乡村旅游制定了很多行业标准，其中有一些是必须执行的强制性标准，从标准上确保西班牙乡村旅游的质量。比如，对乡村旅馆，法律规定必须是具有50年以上历史的老房子，而且最多提供10至15个房间，开业需要申请，经过政府审核合格，才颁发开业许可证。在开展乡村旅游过程中，西班牙政府要对参与乡村旅游开发的农户进行严格考核，向具备条件的接待户颁发旅游接待许可证。
“多元化是西班牙乡村旅游的一大特色。”西班牙乡村旅游住宿预订网站“避世乡村”销售主管Olivia表示，目前西班牙不少乡村利用当地资源，开发特色项目，丰富旅游体验。2021年，西班牙政府从欧盟复苏基金中拨款的34亿欧元投入旅游业的数字化和可持续化改造项目中，持续加大相关基础设施建设和节能改造，不断提升乡村旅游体验。
全球自然基金会主任Amanda Del Rio认为，生态旅游方式能“让更多地区参与进来，优化农村地区经济，并让游客深入了解如何保护当地环境、助力当地发展”。
撰文— NiuNiu
编辑 — A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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