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古老与现代交织共生的国度,数字经济正在谱写新的传奇。
在埃及西南部新河谷省的广袤沙漠中,大自然用时光雕琢出一道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观—水晶山脉,晶莹剔透的水晶穿透层层沙海,在烈日下折射出璀璨光芒,成为撒哈拉沙漠中最耀眼的自然珍宝。而今,在新开罗城的沙漠之中,᠁地而起的一座现代文明的“数字水晶”,同样分外惹人瞩目—它是埃及国家大数据中心。
作为埃及乃至整个北非地区的首个大型人工智能数据处理中心,埃及国家大数据中心不仅承载着服务器机房、云平台系统等数字基础设施,满足现代化数据中心的功能运行要求,更以其独特的建筑美学成为埃及数字时代下的新地标。
三层高的三角大楼,巧妙地将金字塔的稳重与水晶体棱角分明的几何美感融为一体,表面采用与沙漠浑然一体的暖黄色调,纹理模拟着沙丘的自然肌理,既传承了埃及悠久的文化基因,又彰显着面向未来的科技感。
“数字埃及”计划
“先有了埃及,然后才有了历史。”提起埃及,人们脑海中往往会浮现出金字塔、木乃伊和黄沙漫天的画面。这个有着7000年历史的文明古国,似乎与数字时代格格不入。但鲜为人知的是,在这片孕育了象形文字的土地上,一场静默的数字革命正在上演。
2017年,埃及开启了数字化转型的新篇章。塞西总统上任后力推的“数字埃及”计划,犹如现代版的“金字塔工程”—政府豪掷127亿埃镑(约合8亿美元),决心将这个古老国度带入数字时代。财政部部长马伊特更将其称为“经济增长的催化剂”。
埃及的数字化进程,由此开始突飞猛进:数字经济产值在2019年突破934亿埃镑,同比激增17%;数字产业占GDP比重一年内从3.5%跃升至4%;仅2019年一年,就有约1500家数字初创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正如世界银行在一份报告中所指出,中东和北非国家普遍采用数字技术每年可产生数千亿美元的效益,并带来大量就业机会,推进得越早、越快,收益就越大。
建设中的埃及新首都 CBD 项目
如今走在开罗街头,这样的场景并不鲜见:身着传统长袍的商贩熟练地展示收款二维码,年轻人用手机预约网约车,就连金字塔景区的骆驼夫都开始接受电子支付。这种转变的背后,是埃及惊人的智能手机普及率—这个中东和北非最大的智能手机市场,在2024年前三季度仍保持着34%的高速增长,领跑整个非洲。
从法老时代的莎草纸到今天的智能手机,埃及人正在用新的“象形文字”书写数字文明。正如一位当地创业者所说:“我们祖辈建造金字塔,我们这一代要建造数字基础设施。”
数字文艺复兴
在开罗郊外的国家研究中心园区里,作为数据中心经理的Mohamed Gamal,一度需要穿梭在办公楼之间,巡查分散在园区内的16栋建筑里的几十个机房。因为这些散落各处的“数字洞穴”支撑着4000多名研究者的工作,从尼罗河生态模拟到古文物3D建模……十分重要,但却因长期以来基础设施的“时空错位”而步履维艰。为了确保这些机房的正常运行,工作人员每天都要执行设备检测和运维任务。
“这样的人工运维,加上机房的分散布局,就像用莎草纸记录粒子对撞数据,严重影响了运维效率,让埃及科研在数字时代遭遇了新的‘罗塞塔石碑之谜’。我们迫切需要开启数字化之旅,并拥有自己的文化数据中心,这将促进和保障我们的转型。”Mohamed Gamal说。
如今,国家研究中心园区如同现代版的亚历山大图书馆,为古老智慧注入新的数字生命力:冷却系统能像古埃及人调节金字塔通风道那样精准控温;电力管理借鉴了法老时代的水利智慧,实现98%的能效转化;运维人员终于可以在大屏上纵览所有设备状态。
前不久,埃及文化部还启动了一项雄心勃勃的“图书数字化计划”。作为“数字埃及”战略的重要一环,该计划将对国家图书馆和档案馆珍藏的1.13万册典籍进行数字化转化,还将通过新建的数字遗产平台,让沉睡千年的文明以比特形式重获新生。这项计划不仅涵盖珍贵历史文献,更包括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纳吉布·马哈福兹为代表的埃及文学瑰宝,让“阿拉伯文学之父”等大家的作品以更亲民的价格走进数字阅读时代。
埃及文化部部长Nafi Zillani表示:“从虚拟博物馆到数字歌剧院,从AI辅助翻译到线上文化创作平台,埃及正构建着一个虚实交融的文化新生态。我们正在用21世纪的技术,守护并传播7000年的文明遗产。”
数字丝路繁荣
埃及政府也在政策支持层面大力改善本国数字经济营商环境,助推电子商务发展:2017年启动国家电商战略,2022年推出“数字埃及平台”加速产业升级。
埃及通信和信息技术部部长塔拉特曾在2022年国家经济会议上披露的一组数据显示,埃及已投入500亿埃镑(1埃镑约等于0.2225人民币)推动数字化转型,在这个年龄中位数仅24.1岁的年轻国度,1.09亿人口中每三人就有一人是互联网活跃用户。
埃及总统塞西参与支持数字埃及青年发展项目的活动
于是,国际电商巨头纷至沓来。2017年,亚马逊以5.8亿美元收购了总部位于迪拜的电子商务平台Souq,入局中东地区电商市场。2021年,亚马逊正式进军埃及,并在沙尔恰省建成一个2.8万平方米的物流中心,这是亚马逊在非洲部署的第一个物流业务。在沙特阿拉伯,亚马逊每月的访问量为790万次,在埃及为870万次,在阿联酋为1730万次。亚马逊在这三个国家的同类电商平台中皆名列前三。
起家于阿联酋的中东电商Noon则通过提供免费送货和免费退货服务来争夺用户,并推出自有支付平台Noon Payments,来促进本平台的数字化支付。中国最大的跨境出口B2C平台速卖通(AliExpress)也进入了埃及市场,凭借中国供应链优势跻身埃及电商前五。而近几年飞速崛起的中国快时尚巨头Shein,也将北非纳入其发展版图。埃及用户可通过Shein阿拉伯语站点使用埃及镑支付进行购物,且可享受免费送货服务。
根据迪拜的风险投资公司Wamda发布的报告,2020年大流行迫使消费者进行网上采购,埃及、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推动了中东和北非地区电子商务的繁荣。2020年末,中东北非地区电子商务行业价值飙升52%,达到220亿美元,其中80%来自埃及、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
据埃及青年商人协会发布的一项报告显示,2021年埃及电商交易额达800亿埃及镑(约合42亿美元),其中电子产品交易额名列榜首,占28%。
“埃及就像数字丝路上的新驿站。”某中企负责人李浩形容道:“处于亚、非、欧的十字路口,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由贸易发展优势,这里汇聚了欧美、中东和中国资本,但尚未诞生本土巨头。”在这片法老后裔与数字原住民共舞的土地上,电商革命也许才刚刚开始。
数字钱包变革
蓬勃的电商市场也加速了埃及数字支付的发展。埃及传统上是现金主导的经济体,民众对现金偏好根深蒂固。数据显示,当下现金交易在埃及电商中占比53%,数字钱包发展迅猛,消费者支付习惯正逐步改变。信用卡虽在日常交易中使用较少,但在国际采购中占比达70%,在线购物是其在埃及的主要应用场景。
转折点发生在2020年。大流行期间,民众对数字支付的依赖度提升,2020年3月至10月之间,移动钱包的数量跃升了17%;同年,埃及新《银行和中央银行法》的出台,为数字支付、银行和货币的运营搭建了监管框架。也是在这一年,金融科技公司Fawry成为埃及的第一家独角兽企业—为埃及超过300个城市的10万个以上的服务网点提供250多种电子支付服务,市值达10亿美元。
2008年,当Fawry在开罗一间小办公室成立时,员工们常开玩笑说他们是在用“数字莎草纸”对抗法老的金币。谁也没想到,这个起初只能缴水电费的平台,会在12年后长成价值10亿美元的独角兽,其支付终端如今遍布从亚历山大图书馆旧址到西奈山脚下的每个角落。2022年,《福布斯》将其列入中东地区前25强金融科技公司,也彰显出Fawry对埃及数字支付生态系统的重大影响。
在开罗哈利利市场,香料商人Ahmed的铜秤已经传承了三代。但最近,他往秤盘旁放了块新招牌—印着蓝色“Fawry”字样的二维码。“去年斋月时,十个顾客有九个掏现金。”他说,“现在每五个里就有一个年轻人要扫码支付。”
“我们最成功的网点是街角那些香料店。”Fawry的产品经理Isis表示,在卢克索,甚至有神庙导游开始用数字钱包收取小费,“就像古埃及人用谷物当货币,现在手机里的余额成了新麦粒”。
在亚历山大港的咖啡厅里,程序员Muhammad刚用手机给老家家人转了学费。“3年前,我得坐8小时大巴送现金回去。”他晃了晃手机,锁屏还是图坦卡蒙黄金面具的照片,“现在指尖划几下就完成—虽然我妈妈还是要把数字余额换成纸币才安心。”
埃及民众对现金依赖减少,侧面印证了支付方式的转变。2022年,埃及电子支付总量增长52%,电子支付接入点增加84万个,交易金额达500亿埃镑,均创历史新高。万事达卡调研显示,2021年,88%的埃及受访者使用过电子钱包、手机转账或二维码支付。
在新兴支付方式里,先买后付(BNPL)增长最为迅猛,预计到2027年,年增长率达17%。这是一种能延期付款的服务,灵活方便,而且不少BNPL平台还提供额外的功能和好处,例如,现金返还或奖励,这使它们对消费者更具吸引力。越来越多埃及民众甚至连购买食物和衣服等价格相对便宜的生活必需品也会选择先买后付。
其次是数字钱包、账户对账户,埃及现有的电子钱包包括Fawry、Meeza、Aman、Paymob、Masary等,广泛应用于生活类缴费、在线购物、企业收付款等领域,缺乏银行账户或信用卡的用户也可使用,预计年增长率分别为15%、14%。总体趋势显示,埃及消费者愈发青睐灵活便捷的支付选项。
这场支付变革就像尼罗河的年复泛滥:看似缓慢却不可阻挡。Fawry的首席执行官Ashraf Sabry表示说:“公司的增长战略是为客户以及小商户和中小企业整合金融服务、支付和奖励,这表明金融技术服务有助于改变人们管理他们的方式。”这尤其适用于埃及市场,那里的金融包容性水平仍然很低,但最近也将持续增长。
Ashraf Sabry,还表示,埃及的金融普惠率在2016年至2022年6月期间增长了131%,导致3960万人拥有金融交易账户,没有银行账户的埃及人数量已经大幅减少。
撰文— NiuNiu
编辑 — A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