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诗意是拒绝复制成功

在成熟的建筑师看来，文化诗意与社区环境关怀并存的公共建筑作品，是一种高水平的雕塑幻想飞行。

想要了解一名建筑师的特定风格，最佳方式通常是翻阅其大量作品，然后选出一类特别突出的作为代表。但芝加哥建筑事务所Studio Gang的创始人珍妮·甘（Jeanne Gang）设计作品涉猎实在太广，且风格多样，你很难用某个单一项目来勾勒出她的创意全貌。她的作品有各种文化中心，有把居民与生态联系起来的公共项目，也有挑战传统材料特性的装置和现代都市大厦。不过，如果让芝加哥本地人来介绍这位59岁的女建筑师，他们多半会把市区101层的摩天大楼St. Regis当作她的头号力作——这是全世界由女性建筑师领导设计的最高大厦。

但甘似乎并不热衷于把这些至高头衔作为吹嘘自己的资本。在Studio Gang的网站上，她的个人介绍页面大篇幅讨论的是她对设计抱有的持续好奇心与展望、对新技术和材料可能性的追求。她强调要发挥建筑师在社会中的积极作用，把人们与生活社区环境和生态系统联系起来。

在她看来，女性建筑师打入以男建筑师为主导的摩天大楼设计领域，更深层的意义在于这让女性建筑师有了更多表达机会，去展示她们心目中未来城市的样子。她认为，要真正把自然和环境渗透在建筑设计结构中，绝不仅是一种浪漫主义形式而已。

Jeanne Gang 出生：1964年出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 身份：Studio Gang创始人代表作：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吉尔德中心、芝加哥 St. Regis大厦

不久前，Studio Gang为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设计的理查德·吉尔德科学教育和创新中心（下文简称吉尔德中心）在纽约正式对公众开放。吉尔德中心占地约2.1万平方米、投资4.65亿美元，自2014年至今，该中心的整个筹备和建成过程都是媒体追踪报道的热点，《纽约时报》称赞其是“一个充满诗意、欢乐、戏剧化的公共建筑作品，是一次高水平的雕塑幻想飞行”。

吉尔德中心的外墙体采用大面积玻璃与浅色花岗岩组合，与中央公园西区入口处使用的石材相同，石板的对角线图案让人联想到地质分层的自然景象。中庭垂直设计的宽敞空间由透过大型天窗的自然光照亮，内部空间的灰白色墙体与天花板自然连接，令人感觉如同身处经历千年自然风蚀和流水冲刷后留下的天然巨型岩石洞穴中，几乎看不出一丝人工建筑的痕迹。

甘表示，这个空间的灵感来自热水融化冰块而形成的不规则形状，冰块融化后形成的凹陷变化多样，天然且柔和。为了打造空间浑然天成的粗糙感，他们用金属线和钢筋铸成框架，然后将混凝土通过机械喷嘴喷入框架中，混凝土像湿雪一样凝结定型后，形成的纹理、颜色和富有流动感的线条，让人联想到美国西南部壮观的峡谷。

Studio Gang的总部位于芝加哥，这里开放的办公室空间内自然光充足，到处都是木头、混凝土和大理石等材料，还经常弥漫着一种刚打磨完的木材味，电动工具发出的嗡嗡声也经常传到会议室里。甘表示，研究材料是她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是她喜欢的“消遣方式”。

对Studio Gang的设计团队来说，通过不断重复的研究和测试，把创意打磨成最终的成品，这个过程非常重要。用冰块作为吉尔德中心初期的建模工具，他们自己最初也没想到。冰块是流动的，这是一种做减法的过程。“核心永远是材料、工具和设计之间的平衡。” 在谈及他们工作室的迭代方式时，甘说，“如果你拥有某种材料，却不知道怎么去开发它的用途，那你就只是在重复，其他任何材料都能替代这种材料。”

甘对单一的建筑形式不感兴趣，她甚至批评有些建筑师只是在用越来越高的成本去打磨同样的设计和细节。《芝加哥论坛报》著名建筑评论家布莱尔·卡明（Blair Kamin）就对甘赞誉有加，称赞她在设计完城市摩天大楼后并没有继续“简单地复制那种成功”。他认为，她的思维与建筑设计巧妙的融合方式，很有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的风范——实际上，甘在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学习时就遇到了时任兼职教授库哈斯。甘表示，库哈斯对整个世界的好奇心和敏锐度，拓宽了她的思维模式，教会了她去思考“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毕业后，她搬到鹿特丹，在库哈斯的大都会建筑事务所OMA工作室工作了两年。1997年，她决定自立门户，而不是像许多同时期的建筑师那样选择待在大建筑公司。“我只是想创造自己的工作方式。” 她说。

甘的父亲是一名土木工程师，母亲是一名热衷社区活动的人。童年时期在父母身边的耳濡目染，使得这种“社会响应”和人文关怀一直贯穿在甘的设计中。美国CBS电视节目《Sunday Morning》记者玛莎•泰希纳(Martha Teichner)在采访甘后就感慨说，她原本以为甘会重点介绍那些辉煌亮眼的高楼大厦，但令她想不到的是，甘带她去参观了他们在芝加哥城郊社区的一个小项目作家剧院（Writers Theater）。这里有芝加哥工业时代留下的浓厚污染痕迹，当地居民甚至说在附近能闻到芝加哥河的化工废水味，但Studio Gang立志要把这里打造成为当地社区的文化中心。甘表示，这就是芝加哥建筑环境面对的最大挑战——如何重建老旧凌乱的社区，如何通过建造领先的绿色基础设施，推动全球城市经济发展。

其实，2016年他们在芝加哥河畔设计的Eleanor船库已经给同行们树立了榜样。船库交替屋顶桁架的形状灵感源于对赛艇运动的研究，功能性的朝南高侧窗在寒冷季节可以引入阳光，给船只储存设施保温。“我们希望这座建筑能吸引人们到这里学习和体验赛艇运动的团队精神，邀请整个城市的社区参与河流持续的生态和基础设施振兴。”甘说。

甘把建筑视为一种催化剂和一次邂逅，把问题和设计结合在一起，这样才能推动社会进步。而当这种思维和远景渗透到学校、医院和政府建筑规划中的时候，那建筑就成为一个重要的辅助者，可以在社区和政务机构中间建立信任。

Studio Gang还有很多令人瞩目的项目正在进行中，投资22亿美元的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新航站楼预计将于2028年完工；8月初，阿肯色州小石城的克林顿总统中心的扩建项目也刚宣布将交由他们设计；在巴西，Studio Gang正在设计一个新的美国大使馆；在巴黎，他们还在筹备一个学术建筑和一座金融区大厦项目。代表芝加哥设计创造力的Studio Gang正在把创意蔓延至世界各地，而他们一直在思考：建筑还能做些什么？

编辑—弗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