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0日纽约上午9:30，阳光明媚。
纽约证券交易所内，瘦削而风度翩翩的Gildo Zegna站在聚光灯下，身边是他的伙伴、家人和挚友。他按下了电子按钮。伴随着“当当当”的钟声，大家互相拥抱，将标有Zegna新Logo的纪念款帽子高高抛起。Gildo哈哈大笑，仿佛如释重负，却又从未如此意气风发。
钟声意味着以“ZGN”为交易代码的新公司于纽约证券交易所正式上市交易了。新公司由Ermenegildo Zegna N.V.（下简称“杰尼亚”）与意威基金Investindustrial七期基金旗下的特殊目的收购公司Investindustrial Acquisition Corp.(纽交所代码：IIAC)合并而成。Gildo Zegna则继续担任新公司总裁和CEO。
“我现在感觉很棒。这是梦想成真的时刻，我们走了很长的路走到现在。我们会站在更高处。我们代表着家族，代表着这一代杰尼亚人。”事后在接受《周末画报》独家专访时Gildo说道，他的笑容疲惫而兴奋。
Gildo Zegna带领合作伙伴和员工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举行上市敲钟仪式
任何知晓杰尼亚家族和意大利奢侈品业历史的人都会理解这笑容背后的深意。
此刻距离Gildo祖父、Ermenegildo Zegna在意大利特里韦罗创立杰尼亚集团已经111年，从优质羊毛面料生产商成长为享誉全球的男装奢侈品牌，杰尼亚一直保持着家族企业的身份。1997年Gildo承载着家族和品牌的希望执掌杰尼亚，随后，杰尼亚进行了翻天覆地的变革。最大的变化始自2018年，杰尼亚收购了美国奢侈品牌Thom Browne，此后宣布从一百多年的服装品牌延伸到奢华休闲服饰领域，集团不仅设计、制作、销售男装，也将产品线扩充到女装、童装及配饰等领域。
现在，Gildo带领着杰尼亚一路走到了纽约证券交易所。对于与杰尼亚的合作，意威基金Investindustrial创始人兼工业咨询委员会（Industrial Advisory Board）主席Andrea Bonomi表示：“我们希望与一些非常有标志性的品牌、具有很强历史感的企业合作。杰尼亚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未来要去哪里——即未来要面对创新。创新是自杰尼亚创始就存在的。所以我觉得这公司具有很大潜力。”他同时指出，意大利有很多工厂，但很少有杰尼亚这样的奢侈品集团，很少有杰尼亚这样带有雄心勃勃和伟大目标的奢侈品家族。“奢侈品需要很长时间去沉淀和积累，是很少能被新品牌取代的。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原因。”Andrea Bonomi表示，市场和股东很支持杰尼亚家族对集团的控制权。
“关于上市，我们讨论了好几个月。我们希望一起为这个家族，为投资者，为意大利制造行业做一些重要的事情。”Gildo说，他同时也是意大利时尚管理机构、著名的米兰时装周组织方意大利国家相机协会（Camera Nazionale della Moda Italiana）的顾问和战略委员会成员。对于上市后的未来，他强调：“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们不会改变我在新冠疫情期间巩固的战略，杰尼亚成为了奢华休闲服装集团。我认为这就是世界的发展方向。”
数据证明，Gildo的变革已经收效。2021年上半年集团实现强劲的销售额和盈利率，收入同比增长近50%，中国市场增速高达81%。其中Thom Browne的营收自2018年收购之后已经增加了一倍。杰尼亚集团通过全球80个国家中的500多家精品店销售旗下产品，截至2021年6月30日，其中284家为杰尼亚直营店（239家 ZEGNA品牌店及45家Thom Browne品牌店）。得益于良好的业绩，杰尼亚上市首日，股价上涨近6%，市值达到24亿美元。
打破常规迎接新时代
Gildo Zegna并未为上市敲钟准备特别的着装，和在办公室、周末与家人一起、或旅行时一样，他穿着Zegna舒适的灰色高领毛衣和休闲西装。当然，作为杰尼亚的第一品牌代言人，这也是特意为之。
“这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以前我的衣柜通常都是定制的，定制是我们多年来的固定模式。当然，并不是说西装和领带已经过时了，我的建议是也要穿一些让你感觉更舒服的衣服。我认为男人的衣柜会变得更多样化更有趣，有点像这些年来女性一直在尝试新的东西。”Gildo说。为了这样的改变，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Gildo能够清楚记得带来震动的那个早晨，他到公司主持会议，参会的都是集团管理层人员。他说，我们要变革，杰尼亚这样一百多年的服装品牌要更多地延伸到奢侈休闲领域。“当时在场的很多人觉得我疯了，认为我可能会毁掉这个品牌。”这样的场景令他想到了2017年，他决定做全渠道、采用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进行销售时人们的反应，很多门店的员工觉得工作会被抢走。事实上，杰尼亚顺利实现了数字化，虽然有人离开了，但年轻一代的杰尼亚人也顺利成长起来。
“我们要打破常规，可能有的时候向着墙走，与固有的信念、文化对抗。小时候，我爸爸就对我说，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改变，因为人们都是抵触改变的，大家都喜欢待在舒适区。”Gildo要做的，是掀起一场企业文化方面的震动。
服装趋向于休闲的变化缘于人们生活方式的不断改变，年轻化推动着街头服饰的崛起和休闲生活方式的流行，男装零售市场也在发生变化。人们在寻找舒适感，而这种舒适感来自于服装的材料和结构。跟随这种变化，杰尼亚收购了Thom Browne。Thom Browne由设计师 Thom Browne于2001年创立，凭借独特剪裁的“缩水式”西装套装与“红白蓝”条纹衬衫迅速窜红。相对于较为重视传统工艺的Zegna，Thom Browne的设计风格和目标受众均较为年轻化，能够为集团注入新鲜血液。而Zegna则能补足Thom Browne在西装缝制方面的工艺。
杰尼亚面料生产车间
“Thom Browne被收购后，一切运行得很好。我们希望满足各种细分市场的需求，这就是我们将品牌组合进一步分化的战略。现在Thom Browne已经整合进了我们的服装、面料供应链之中，这个策略很有趣，可以把两个品牌有机结合在一起。”Gildo说。
对于全球最大面料供应商之一的杰尼亚来说，转变更多体现于面料的变化。作为以男装纺织面料发家的家族企业，杰尼亚把控着一个产业链：它在澳大利亚的农场生产超细羊毛；它在意大利除了服装公司，还有针织品公司和纺纱公司。在过去几年里，杰尼亚通过收购多家意大利纺织品制造企业，加强了其独有的“意大利制造”奢华面料实验室平台。该平台与杰尼亚的高级成衣及定制服饰一样，成为了集团的主要竞争优势。Gildo表示，“杰尼亚拥有意大利最好的设计团队，他们很了解纺织品，非常了解如何与供应链的工厂合作，他们与工厂一起，邀请了各种面料的专家，思考如何把纺织品多样化。”
显然，新冠疫情使整个服装领域的趋势变化更加明显：一是人们穿着方式更加休闲；二是在供应链方面，现在针织套衫等更柔软的面料更常见了。为了减少疫情初期带来的负面影响，保持在市场中的地位，2020年杰尼亚努力降低成本，以解决资源和人力问题。由于进一步聚焦品牌传统、加强奢华面料实验室平台创新，再加上Thom Browne的快速发展，从2021年夏季杰尼亚开始加速增长，至2021年11月末，集团年初至今的全球业务逐步恢复至新冠疫情之前的水平。
杰尼亚推出奢华休闲风格服装
Gildo认为自己在改革中所做的最有智慧的一件事，是成立一个战略委员会，他能和市场部门、品牌部门负责人一起，共同讨论公司战略。“每次我们开会，会讨论好几小时如何去改变。有时意见不合，但当我们走出会议室时，不管哪方面，我们都已经把想法统一在一起。在运行层面，大家按这个决策去做就好了。”虽然是家族事业，但在做艰难决定的时候，Gildo并不需要孤军奋战，这种强大而独特的管理文化也是杰尼亚赢得投资者欢心的重要原因。
聚焦最优先的中国市场
在上市的繁忙间隙，Gildo Zegna没有忘记，2021年也是杰尼亚进入中国市场的30周年 —1991年，杰尼亚集团成为第一家进入中国的全球男装奢侈品公司。到 2019 年，来自中国市场的收入已经占集团服装、配件和纺织品总收入的35%。“我们在中国的市场地位很强劲，中国也是我们优先级别最高的市场。无论是在产品还是服务方面，中国都是未来杰尼亚进行投资和实践创新想法的最好地方。”Gildo告诉《周末画报》。在新冠疫情之前，Gildo每年都要来中国两到三次。他喜欢近距离观察中国消费者，“在我看来，中国的消费者反应速度非常快，他们有很强的好奇心，对事物也很热情，还有企业家精神。”他说。而中国的“他”经济也在崛起，男性越来越愿意尝试，越来越想要标志性的、时尚的产品来彰显自己独特的个性。这些都促使杰尼亚必须要反应迅速，持续创新，在已经擅长的领域做得更好。
另一方面，疫情的到来使本土化需求更加明显。随着境外购物受阻，奢侈品消费主场不断从境外转向国内，更多中国消费者开始在国内购买奢侈品了。Gildo表示，迎合这种需求，2022年杰尼亚会在中国提供最好的服务，开最好的门店，“中国市场很重要，不仅因为体量，也因为这个市场仍然在发展中。很难说我们会增开多少门店，这取决于奢侈品零售市场的机遇。我们也运用新的概念在门店中，包括整体布局、开放空间和内部灯光等。”
杰尼亚门店内景
中国消费者对奢侈品具有敏锐的嗅觉，而且精通数字技术，新冠疫情进一步加快了中国市场向数字购物的转变。Gildo满意于杰尼亚在中国的数字化进展，同时表示会继续投资电商。“消费者对线上商品会有区分，比如更倾向在网上买哪些产品。杰尼亚的休闲装和户外系列跟数字化很合拍，这会进一步支持我们的数字化战略。”
杰尼亚是最先在中国实施全渠道战略的奢侈品品牌之一，早在2018年杰尼亚就开始与天猫合作，并于 2019 年上线了中国官方线上精品店。杰尼亚在中国的在线业务潜力巨大，自2020年就实现了业绩翻倍的成绩。
杰尼亚将完全致力于发展电商业务，并使其成为品牌可持续增长的强大支柱。但这并不意味着集团就此忽视实体店的重要性，Gildo强调，公司将继续加强全渠道足迹，例如更加重视在微信平台上对客户提供完整的一对一服务模式。
后疫情时代，规模化仍然很重要，为了实现全球化基础上的更大规模，杰尼亚抓住了上市的机遇。但同时，它仍然保留了一种意大利家庭的感觉。对此，Gildo的内心充满了安全感，因为杰尼亚家族的第四代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有三个年轻人和他一起工作，他的大儿子Edoardo和他一起参加路演，他们为能够一起共事而感到骄傲。“我们坚持扎根深处、展开双翼，这意味着既要脚踏实地，也要张开双翼、勇于开辟新领域。”
Q=《周末画报》
A=GILDO ZEGNA
Q：作为家族传人，是什么促使你作出上市决定？
A：现在的市场充满挑战性和机会，我们认为上市会给我们更多时间和资金抓住更多机遇。意威基金Investindustrial给我们提供了这个机会，合作伙伴很优秀，所以上市对我们来说是正确的。
Q：在上市之前，杰尼亚进行了合并和收购，并宣布了全新Logo。在你心目中，全新的杰尼亚是怎样一个企业？
A：我们所做的应该叫作品牌强化，也就是我们把旗下两个品牌进行了整合，目的是使它变得更现代化。在这背后是我们更大的战略，我们品牌要从定制化服装慢慢延伸到休闲领域，这也是因为人们的生活方式在不断改变，我们希望能满足更多消费者需求。上市后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们不会改变我在新冠疫情期间不断巩固的战略，即扩大我们在奢华休闲服饰领域的领先优势。我认为这就是世界的发展方向，我们在世界各地都有良好的前景。
Q：在被新冠疫情影响期间，杰尼亚通过哪些措施去应对变化？
A：2020年由于疫情影响，我们还面对很多挑战，我们也做了很多去保持在市场中的地位，比如降低成本，解决资源和人力问题，希望能保存实力、更好地发展。今年我们强势地回来了，也有信心迎接发展更好的一年。疫情带来了行业趋势的变化：一是人们穿着方式有了很大不同，比如我现在穿得更休闲；二是在供应链方面，现在针织套衫等更柔软的面料，比疫情之前更常见了。对于这种趋势，我们在疫情之前就已经在转变了。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疫情使中国拥有更多奢侈品消费，我们在中国的市场地位很强劲，中国也是我们优先级最高的市场，我们2022年会在中国提供最好的服务，开最好的门店。总的来说，中国非常重要。
Q：你觉得如果你祖父看到你带领杰尼亚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他会怎么说?
A：我爷爷会非常骄傲，因为我也一直为父辈所做的一切而骄傲。这个男人在上世纪30年代就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一个慈善家，他创建了杰尼亚，走上了创新之路，这条路将带我们走向未来。我很高兴以他为榜样。说到继承，我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但投资者让我再干几年，我很乐意这么做。我感觉到了能量，我感受到了激情，我想我已经证明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家族第四代也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有三个年轻人和我一起工作。我的大儿子Edoardo和我一起参加路演，我为我们一起做的事感到骄傲。
采访、撰文—张古月
设计—海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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