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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那些老男人们看到她，都感到害怕。因为AOC有庞大的粉丝基础，就像我一样。”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描述的是众议院议员、民主党政治家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绰号“AOC”的她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女性众议员，28岁一鸣惊人，在选举中击败民主党高管赢得议员席位。奥卡西奥-科尔特斯擅长推广自己的工人阶级、曾当酒保的身份，亲民又懂得利用社交媒体为自己宣传。2022年，她将寻求自己的第三个议员任期，还被认为是2024年民主党十大可能参选总统的政治家。为何她能坐拥1300万名推特粉丝，在政坛掀起一阵波澜？
“国会山的走廊是单调的大理石。皮鞋在转角处咔咔作响。白色的墙，橡木房门，议员们的长方形名牌各自静立，互不干扰。除了大楼走廊最末端的那一间房，房门上贴着数千个便利贴。‘我爱你！继续保持你那凶猛的女王状态吧！’ ‘AOC！看到你就是看到了我自己。你是我的代表！’ ‘AOC！继续吓唬那些白人老头子吧！’”
《纽约》杂志（New York Magazine）记录的，是美国众议院议员、民主党政治家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的办公室门口一景。奥卡西奥-科尔特斯是美国230年历史上最年轻的女性众议员。2018年胜选至今，她逐步成为美国政坛一个不可忽视的符号。美联社称奥卡西奥-科尔特斯是“今天美国政治中最突出的进步声音之一”。在反对者眼中，今年32岁的她“虚伪”又“偏激”，日益分裂着美国民主党的政策与意识形态。7月，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等议员在美国最高法院外参加女性堕胎权利示威活动，被警察逮捕。推特用户发现，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在被捕视频中并没有真的被铐，嘲讽她“作秀”。许多媒体评价，社会对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的两极评价和狂热关注正是今日世界分裂的一个象征。“人们对她有如此高的期望，名气对她来说既是资产，也是负担。”
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在一次呼吁公平薪酬的活动上调酒。
从酒保到议员
从她闪亮登上政治舞台的最开始，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就代表着美国社会一些愈发严重的分歧与鸿沟。2018年，唐纳德·特朗普的总统任期刚刚过半，美国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在这一年击败连任九届的众议员、众议院民主党党团主席约瑟夫·克劳利，当选纽约第14区的代表。克劳利成了那个大选季节第一个铩羽而归的民主党现任议员。奥卡西奥-科尔特斯之前无任何从政经验，竞选资金全靠社区捐款。一个28岁的酒保击败了58岁的民主党第四号人物。“克劳利的失利在整个政治界引起强烈反响，”美联社评价，“这场失利向外界发出了一个明确无误的信息：民主党内部务实派与自由派的分歧在扩大，美国社会中一些人的身份斗争、代际分歧也在扩大。”
在这次选举中，奥卡西奥-科尔特斯靠“草根”与务实的作风打响口碑。纪录片《登堂入会》（Knock Down The House）记录她走访居民区，和熟食店老板聊天等场面。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出生在纽约布朗克斯（Bronx），母亲是波多黎各人。她出生时，乔·拜登的第一次总统竞选刚刚失败，伯尼·桑德斯两次参加参议员选举失败，柏林墙还要几周后才会倒塌。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在布朗克斯生活到高中毕业，之后离家到波士顿大学攻读经济学与国际关系。2008年金融危机后，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的父亲因癌症去世。为了支付医疗费用，保住家里的房子，她兼职做服务生与酒保。这段经历成了她最吸引选民的招牌。她不断在竞选中强调自己是工人阶级的一员，她了解基层社会的运作模式与人们苦恼的具体事务。因为竞选团队规模太小，付不起薪水，她的团队里大部分都是志愿者。当克劳利忙着在国家层面为自己吸引政治资本，应对媒体关于他是否会接任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的位子时，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带着志愿者挨家挨户走访选民。酒保经历让她非常善于沟通，“因为调酒时很喜欢和客人聊天”，搭配平民外形与大大的笑容，她很快就引起媒体关注。
不难想象这样令人耳目一新的进步年轻女性最终击败了连任九届，却越来越疏远选民的“老白男”。2018年选举结果公布后，奥卡西奥-科尔特斯一炮而红，推特粉丝从4万9000人一年间上涨至350万人。她像所有年轻人一样善于使用社交媒体，常在直播中和粉丝聊天、做饭、摆弄家里的盆栽。她向粉丝坦白，自己一开始连去国会上班要穿什么衣服都无法确定，因为“我不姓肯尼迪，从来没人告诉过我政治家应该如何打扮”。人们关心她用了什么口红，她就拍视频打开自己的化妆包，洗把脸边化妆边对着摄像机聊天，介绍爱用的护肤品和她的竞选纲领。当然，口红色号在视频上线后立刻售罄。
伯尼·桑德斯被认为是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的政治导师。
她知道千禧一代的迷茫——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工作、为何不靠父母就买不起房子、经济的低迷。2022年咨询公司德勤的报告显示，Z世代与千禧一代最关心的是生活成本上升、工作与生活失衡、生活压力过大。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对《时代》周刊（Time）说：“我们这代人，现在是美国数量最大的选民群体之一。但我们成年后从未见过过去听说的那种美国的繁荣。至少在我的成年生活中，我从未见过、经历过这种情况。”2018年哈佛大学的一项调查显示，39%的美国年轻人支持民主社会主义政策，超过50%的年轻人支持全民医保、公立大学免费、绿色能源政策，这些正是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的主张。
“奥卡西奥-科尔特斯代表了民主党未来的一个愿景。一个年轻的西班牙裔女性，在进步的千禧一代对资本主义的信心下降时，她的民主社会主义观点被越来越广泛接纳。她主张的绿色能源政策、全民医保、联邦就业保障、废除移民法等政策激励了年轻一代。”《时代》写道。“她可能是奥巴马以来民主党内最懂政治叙事的人，也许还是目前唯一可以挑战特朗普那明星般魔力的民主党人。”在支持者心中，奥卡西奥-科尔特斯是过去美国社会一些固有成见的粉碎者，“老白男”的反面：讨厌她的人放出她大学时喝醉跳舞的视频，她在国会办公室门口复刻同样的舞蹈反击，女性主义者拍手叫好。特朗普攻击移民时，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和其他几名少数族裔议员出言反击。当社会对硅谷科技公司日益反感时，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在国会质询上连番追问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特朗普曾公开对记者承认：“我亲眼目睹了AOC（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的昵称）让许多老男人害怕发抖。每次他们看到她，都感到害怕。因为AOC有庞大的粉丝基础，就像我一样。”
到了2020年，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已经成了真正的政治明星。她的推特有1300多万名粉丝，是美国粉丝数量最高的政治家之一。名气很快也成了社交媒体放大追踪她一举一动的助燃剂。为了维持名气和“更接地气的参政方式”，奥卡西奥-科尔特斯每天发布超过10条政治新闻、自己的政见与评论。这又吸引了更多回复。2021年，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受邀参加美国最著名的时尚晚宴Met Gala，她身穿一条写有“向富人征税”（Tax The Rich）的裙子出席。被攻击是“只想享受奢侈与聚光灯”。英国主持人皮尔斯·摩根（Piers Morgan）讽刺：“她支持社会主义，向全世界宣传物质是多么可耻，资本主义是如何具有毁灭性。现在却在红毯上昂首阔步。这场晚宴就是美国几百名最富有、最有特权的人的盛宴。”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回应，参加晚宴的门票（价值3万5000美元）是组委会赠送的，裙子是借来的。这当然无法平息争议。
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在介绍“绿色新政”法案的新闻发布会上。
在诸多闹剧中，奥卡西奥-科尔特斯挺过了两个任期。在这四年中，她巩固了自己民主党明星政治家的招牌，推动通过关于拨款治疗阿片类药物成瘾和救济新冠病人等方案，她提出的“绿色新政”法案（The Green New Deal）呼吁政府减少化石燃料，保证清洁能源行业的薪酬水平，也获得实施。但在今年的竞选活动中，关于“AOC远离选民，不接地气”的评价越来越多。美联社记者在她的选举活动上观察到，奥卡西奥-科尔特斯一直在回避记者这方面的提问。她支持的市长候选人去年没有赢得纽约市长选举，被一些政治媒体视为她政治魔力消退的证明。一名女选民在竞选活动现场说，自己“对AOC和她做的事情印象非常深刻，但如今有些失望，她好像并没有真正为纽约本土市民做些什么，有时甚至无暇回应我们”。她做得太多，人们认为她激进而热爱闪光灯，她做得太少，人们又批评她空有名气，没有实干成绩。
在选举层面，奥卡西奥-科尔特斯代表的左翼、年轻、西班牙裔选票是今天拜登最缺的支持来源。最新民调认为，民主党在极左翼、西班牙裔与工人阶级选民中支持率下滑。政治评论员法里德·扎卡利亚认为，共和党如今熟练掌握攻击、“创造耸人听闻标题”的方法。民主党，特别是左派成员在谈到社会问题时却“让这个国家的大部分选民感到疏离”，这些选民不喜欢自己被贴上“拉丁裔”或“有色人种社区”的标签。“如果民主党左派想成为工人阶级与少数族裔的政党，他们必须关注人们真正关心的话题”。“文化与社会问题充满挑战，与选民的沟通变得非常重要。民主党不能失去街上的普通选民。”
“这是一场拜登必须要赢下的文化战争。”扎卡利亚评价。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如今正是这场战争中的关键选手之一。纽约本地媒体频频发问：“AOC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酒保出身的年轻人吗？”《纽约客》（New Yorker）评价，人们希望在她身上看到一种例外：“局外人”出身，靠自己的努力成为“局内人”，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她不能被权力、被荒谬的政治游戏改变”，她必须坚持自己的愿景、自己的改革。
奥卡西奥-科尔特斯身穿写有“向富人征税”标语的裙子参加Met Gala。
政治网站Politico认为，人们对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的喜爱部分原因也是对年老政治家的反感。拜登与佩洛西都超过80岁，人们希望听到“以工人阶级、多种族为背景的新一代领袖的声音”。如今的问题在于，奥卡西奥-科尔特斯是否还能继续驾驭自己的名气与影响力，用它来实现真正的政治抱负？今天，她被视为民主党内参选2024年总统的十大候选人之一。名气的漩涡越卷越大。针对那个质疑她“作秀”，没有真的被铐走却把手背在身后的视频，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给出了解释：“当你被警察扣押时，只有这个手势能确保他们不会认为你有袭警的可能。”在今天非黑即白、“取消文化”（Cancel Culture）盛行的社交媒体环境中，她的支持者无需言明也会相信，反对者也不会对这个解释满意。
内容来源于《周末画报》
撰文—林湃
编辑—Y
图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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