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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9·11”二十年重构今日世界

摘要: “9· 11”事件过去二十年了。它改变了谁,改变了什么?《大西洋月刊》将该事件称为“充满意外与灾难的21世纪的第一个信号”。从双子塔散发滚滚浓烟开始,一切都朝着不可预知、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这场袭击改变了美国、阿富汗与伊拉克等地数百万人的生活。一些亲历者在拼命记住自己经历的种种,一些出生在事件之后的年轻人却将事件视为历史书上的符号,它似乎与他们无关。纪念日恰逢塔利班重新夺取阿富汗政权。二十年的军事行动与巨额资源付出,美国到底换回了什么?

小罗纳德· 米兰从来没有和母亲坐下来讨论过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随着年纪增长,我逐渐自己拼凑出一个真相”。他今年19岁。他知道2001年9月11日那天,父母都在美国国防部大楼里上班。


只有母亲活了下来。


“我和妈妈从来没有坐下来谈论过这件事。让她回忆那一天太残酷了。”他对英国《卫报》说。“我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反应。我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我无力做出任何改变。”“我也不觉得感情上需要一个了结。我不在现场。当你因为这样的意外失去至亲时,你只能往前看。”米兰说。“9· 11”过去二十年了。它改变了谁,改变了什么?《大西洋月刊》将该事件称为“充满意外与灾难的21世纪的第一个信号”。《华盛顿邮报》写道,这场悲剧“夺走了2977名无辜生命,留下难以估量的悲痛”。“这次袭击改变了美国军队、阿富汗与伊拉克数百万人的生活。它改变了政治、左右了大选结果。”但对一些出生在事件之后的年轻人来说,这场悲剧日益变成历史书上的符号,而不是一段切肤记忆。纪念日恰逢塔利班重新夺取阿富汗政权。二十年的军事行动与巨额资源付出到底换回了什么?时间在悲痛、失望、计算与漫不经心中流逝。双子塔的滚滚浓烟早在空气中消失,留下的是一个依然动荡不安的世界。


两名消防员在9· 11国家纪念博物馆悼念。


“永不忘记”与漠不关心


“每次想到他,我都异常气愤。他那时候应该已经开完会了。他应该顺利逃出来,为什么他没能逃走?”克劳迪娅· 舒尔科夫斯基今年同样19岁。她的父亲是建筑承包商,那是他第一次到世贸大楼里开会。“妈妈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是命中注定的。”


她最终选择在大学里攻读犯罪学。“我读了很多关于那一天的内容。在我看来,美国本可以做很多事情避免悲剧。我们知道基地组织的情况,知道那些人是谁。我一直想进入司法系统,确保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舒尔科夫斯基说。“二十年过去了,但我们对那天发生的事情还不够了解。我们的生活不断被它影响。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摆脱悲痛。”


阿富汗与伊拉克等地的人也被“9· 11”事件深深影响。法鲁克是巴基斯坦移民二代,他在纽约皇后区长大。“9· 11”之前,他有时也会被朋友嘲笑“闻起来有咖喱味儿”。但9月的那天之后,一切突然变了。“我对‘9· 11’的记忆非常清晰,比一生中其他时候都要清晰。那天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我回学校上课,一个周末前还是我最好朋友的人突然对我非常敌对、充满怨恨。他一见到我就喊着回‘奥萨马那儿去!’然后把玻璃瓶往我头上扔。”


“那天之前,我不知道本· 拉登是谁,不知道恐怖分子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塔利班、基地组织、极端主义是什么。”法鲁克在联合国的采访中说。


2011年,哀悼者在联合航空93号国家纪念馆前。


在费雷什特长大的年代,她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是阿富汗人。“9· 11”之前,费雷什特的家人为了躲避塔利班,从阿富汗逃到伊朗。“在整个求学期间,我都不敢告诉我最好的朋友我是阿富汗人。”她在伊朗生活了十六年,之后返回阿富汗攻读计算机科学文凭,最后移民美国。“9· 11”后,她已经习惯在过海关时被提问、盘查。“我是阿富汗人,还戴着头巾,我知道自己说不定会被为难。”


因为疫情,2020年的“9· 11”纪念活动被迫缩减规模,取消家属亲口诵读遇难者姓名的环节,改为在保持社交距离的情况下播放录音。今年则将重新让遇难者亲友诵读姓名。肯尼迪中心将举办名为“记忆”的音乐会。Netflix、亚马逊、ABC电视台等媒体都推出了自制纪录片。让一些人不满的是,曼哈顿的9· 11国家纪念博物馆因预算缩减,不得不放弃举办纪念特展。曾为博物馆工作的创意总监迈克尔·舒兰对《纽约时报》说,博物馆也许不愿意在今天重新启动一个可能挑战社会对“9· 11”悲剧现有记忆与叙述的项目,加上疫情影响门票收入,最终决定放弃举办特展:“二十年是一个转折点,人们从此将开始用某种马后炮的眼光看待这起事件。”


“永不忘记”,记忆的留存似乎成了事件二十年后逐渐浮现的问题。罗恩·科尔奇纳曾是纽约消防员,参与“9· 11”之后的救援工作,之后因为哮喘与肺部疾病退休。2014年之后,他逐渐忘记如何停车,将牙膏挤到手机上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今年,59岁的科尔奇纳已经不能连贯地与人交谈,也不能切菜或者洗漱—科学家对《华盛顿邮报》说,科尔奇纳的症状出现得太早了,他大脑的衰老速度几乎像一个80岁的老人。这可能是因为“9· 11”事件的影响。悲剧二十年后,许多当时第一时间响应救援的“原爆点”(Ground Zero)人士出现了认知障碍、受情绪影响的生理疼痛。科尔奇纳如今需要24小时照料。他的妻子说,“9· 11”事件对他们来说从未真正结束,而且可能继续影响他们的孩子。她担心的是,在乎这场悲剧的人越来越少。


2014年,阿富汗儿童在街上玩玩具枪。


更让一些人心痛的是,对于一些出生在“9· 11”之后的年轻人来说,双子塔冒出的滚滚浓烟已经变成历史书上一个不痛不痒的节点。《大西洋月刊》的统计认为,今日在世的美国人中有三分之一在事件发生时尚未出生或者还是儿童。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25岁的美国人中只有42%对“9· 11”有强烈印象。在斯坦福大学任教的艾米· 奇格哈特说,过去她的课堂里每个学生都有关于这起事件的悲伤回忆,如今只有她自己还被这段记忆影响着。“在‘9· 11’之后的许多年里,学生们带着强烈的情绪与痛苦回忆来到我的课堂。有的人曾在阿富汗逃离塔利班,有的人在悲剧之后应征入伍。现在,我却面临相反的困境,我不知道该如何把这起悲剧中的情绪拿出来,让我现在的学生们感受、体验。”


“今天我的学生把‘9· 11’看作早已过去的历史,一个发生在很久之前的画面,就像冷战或者古希腊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一样。”


凯丽· 伯格尼雅在世贸中心遗址悼念未婚夫。


恐袭之后


今年8月初,超过1800名“9· 11”事件幸存者和家庭成员签署联名信,要求总统拜登远离当天的任何纪念活动。他们对拜登政府拒绝解密最新一批“9· 11”相关机密文件的做法感到愤怒。一些人相信,这批文件证明沙特政府暗中支持了袭击事件。小布什、奥巴马与特朗普政府都以国家安全为理由拒绝解密文件。拜登在竞选时曾承诺会给幸存者一个交代,但最终依然选择不公开文件。


“9· 11”二十周年纪念日前,拜登宣布美军将完全撤离阿富汗,结束美国在这里近二十年的战争。


塔利班重新掌权。半岛电视台的分析指出,“9· 11”后美国将反恐视为国家安全政策的首要重点,与盟国一起在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亚、巴基斯坦、索马里与也门等国家使用军事手段。“9· 11”之后,超过7000名美军士兵在阿富汗与伊拉克死亡,另有5万人在战斗中受伤。美国在阿富汗、伊拉克与叙利亚一共花费超过1.57万亿美元。2020年,阿富汗的人均GDP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的195个经济体中排第184名,仅为全球均值的十九分之一。“90%的民众每天靠不足2美元的费用生活。”


“9· 11”事件后的媒体报道。


《新共和》杂志称,美国在“9· 11”之后的军事与情报付出当然有一些收获。事件之后美国本土没有再出现类似的大规模袭击,大规模资金支持与面部识别等科技发展帮助情报人员提高准确率。曾为克林顿与奥巴马政府工作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中东事务成员史蒂芬·西蒙说,“圣战”分子如今想要攻击美国“难上加难”。基地组织领导人本· 拉登已被击毙,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也被打击。但过去二十年在反恐战争中的投入,已经导致美国无力团结国内、发展自身实力。《外交》杂志也认为,美国对伊斯兰教的仇视或多或少为之后民粹主义的公开歧视做了铺垫。


“美国的撤军和逃亡的阿富汗人将让‘9· 11’恐袭二十周年纪念日变得特别痛苦。”《时代》周刊总结,恐袭以来美国最大的失败不是没有帮助阿富汗与伊拉克建立民主,也不是没有重塑与穆斯林世界的关系,而是美国“未能将袭击后的团结扩大到帮助国家建立一个更稳固的联盟”。“有一个短暂的时刻,美国人被悲剧警醒,意识到他们彼此之间有许多共同点。一代人之后我们必须问自己,那样的团结时刻是否已经一去不复返。”


纽约消防员托尼· 詹姆斯参加同事的葬礼


“在冷战结束与恐怖袭击之间的十年里,美国享有的权力、财富与安全水平可能只有一战前的英国可以媲美。9月的那一天打散了美国人这种幼稚的梦想。”《大西洋月刊》说。浓烟消散后,悲痛最终逐渐变成生活的一部分。9月的那一天在一些人心中,最终留下的瞬间是二十年前,布鲁克林街上围成圈的蜡烛,救援现场人们自发留下的食物和无人愿意离去的献血队伍。“那一天之后,地铁上的陌生人会突然激动地交谈,互相拥抱,之后分头离去,不再见面。”


撰文— 林湃 编辑— Y 图片— 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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