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

日语中有个词，发音近似“MA”，意思是沉默，静止，中文常被翻译成“间”。间隔、停顿，上升到意境，就是中国书画中的“留白”。建筑师安藤忠雄常提到自己的设计理念中有“间”，日本吉他大师武满彻，也详细解释过音乐中的“间”：“海豚不是通过声音交流，而是声音与声音之间的停顿长短。音符止处，音乐从舞台带到观众，观众忽然会担心手机有没有关，隔壁人的呼吸声，天花板空调声…… 静止很重要。”

坂本龙一无疑是一位世界级音乐人，虽然他很不喜欢被当作“日本音乐家”，更因别人问这样的问题而愤怒，但“间”的精神也常常在他的音乐中。本期封面故事致敬身患癌症，仍创作不辍的他。奥地利电子音乐家眼中，坂本龙一是最懂得在音符与音符之间留下沉默的人。

今年在北京举办的“坂本龙一：观音·听时”展，以装置艺术的方式呈现了坂本龙一在音乐上的全新尝试。一切都可以是音乐，海啸中浸泡过的钢琴、水与彩灯、变幻的几何线条、白色的水雾、黑色的石子……展览之中也有一部分是关于他生平的回顾。一看便知他就属于“天才”。音乐，当然一定是需要天赋才可以从事，而坂本就属于其中的“被选中者”，无需费力，一出手就艳惊四座。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如何将天赋最大化。他为自己的音乐找到了电影这一载体，由此打开了一条浩浩荡荡的路。岁那年，他在叔叔的唱片收藏中，听到了德彪西的弦乐四重奏，受到冲击，认为自己是这位法国作曲家的转世化身。在东京艺术大学上研究生的时候，他很少去上课，毕业作品却交上了一部小型交响乐曲。

坂本龙一的音乐之路可谓一帆风顺。岁被细野晴川相中，不那么积极地加入了YMO乐队，没想到在欧美一炮走红，成为“现象级”乐队，巡回世界演出。当时他唯一的烦恼，是巨大名声带来的。年参与大岛渚《战场上的快乐圣诞》的拍摄和配乐，让他下决心离开乐队，踏上电影音乐之旅。

日本吉他音乐家武满彻还有一个关于日语“障碍”的表达。意思是，intentionally inconventince， 刻意的不舒服。比如他作的曲子，个别音符根本不是一只手在吉他上能罩得过来的，于是逼着乐手突破自己，比如把大拇指都用上。不舒服，才有突破。后世吉他手们试着改写，最终还是认同武满彻的最好。而突破这种障碍的过程，让他们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如果把坂本龙一的癌症，看作上天设置的“障碍”，这或许是逼着这位天才再来一次自我超越。正如他自己的心愿，创造一部完美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