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演员、导演朱迪·福斯特在2021年戛纳电影节上获颁代表终身成就奖的荣誉金棕榈奖。在她之前，戛纳历史上仅有四名女性获得过这个荣誉。福斯特以童星身份出道。她没有掉入好莱坞许多童星的悲剧模式，成年后反而获得更多成功。在福斯特成长的年代，好莱坞几乎见不到女导演、女性创作者的身影。7月，疫情后重新线下举办的戛纳电影节也是历史上第二次，单届主竞赛评委中的女性多于男性。福斯特在领奖时说：“这是女性进入电影界的最佳时机。我们终于意识到，太久没有听到女性讲述自己的故事了，这就是女人的时刻。”
“尽管在电影中，也就是在公众面前长大，但朱迪·福斯特一直是个谜。作为儿童演员，她能表现出不可思议的、‘她怎么会知道是这样的’那种敏锐的情感。作为成年演员，她决心展现女性真正的样子。这些角色不容易被归类。她拒绝迎合任何著名女演员的模版，也拒绝世界窥探银幕下的自己。”在《纽约时报》的描述下，美国演员、导演朱迪·福斯特是一个谜团（Enigma）。
“她有一个多么坚强的灵魂！”在福斯特接受采访的视频下，一个粉丝写道。“她拒绝讨好任何人，用一种直接而让人舒服的方式做自己。”媒体把福斯特称作“好莱坞的例外”“最聪明又最美丽的女人之一”。她3岁开始表演，在电影业浸泡了50多年。没有绯闻或丑闻，也没有社交媒体账号。福斯特说自己“幸运地过了需要靠网络来吃饭的年纪”。在出演《沉默的羔羊》等经典作品之后，她摇身一变成为监视器后面的导演，执导《金钱怪兽》《黑镜》《纸牌屋》等叫好叫座的作品。
2021年戛纳电影节上，福斯特获得代表终身成就奖的荣誉金棕榈奖。在她之前，只有法国演员让娜·莫罗、法国演员凯瑟琳·德纳芙、美国演员简·方达和法国导演阿涅斯·瓦尔达四名女性获得过这个奖项。戛纳电影节曾被批评缺少对女性的关注。7月，疫情后重新在线下举办的电影节是历史上第二次，单届主竞赛评委中的女性多于男性。福斯特在领奖时说：“这是女性进入电影界的最佳时机。我们终于意识到，太久没有听到女性讲述自己的故事了，这就是女人的时刻。”
1992年，朱迪·福斯特与安东尼·霍普金斯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两人因《沉默的羔羊》分获最佳男主角与女主角奖。
非典型女演员
“你很难想到一个典型的福斯特式角色。”英国《卫报》总结。福斯特当然是个美女，但在 多年职业生涯中，观众很难给她演过的角色归类。雏妓、FBI特工、能与外星人交流的科学家、绝望寻找孩子的母亲，那都是福斯特。“观众只能记得一个典型的福斯特式表情。你可能会想到她在银幕上的样子，她愤怒地盯着前方，她的嘴唇很薄，每根神经都散发着严格的自控力—考虑到福斯特自己的真实生活，这个表情似乎很恰当。说真的，想象一下你需要多大的自控力才能在福斯特的人生剧本中存活下来，还能继续发挥自己的价值。”
1976年，福斯特在电影《出租车司机》中。
作为在好莱坞长大的童星，福斯特从未演过秀兰·邓波儿那种可爱纯真的角色，成年后也没有演过某个男主角家的“花瓶”，与“秀兰·邓波儿们”相反，她成年之后更成功了。“我不太擅长扮演别人的女朋友。”福斯特对《卫报》说，她追求复杂、有挑战性的角色。她的母亲布兰迪在她童年时精挑细选女儿接演的角色。福斯特回忆，正是母亲的谨慎让自己免于成为昙花一现的童星。福斯特出生在美国洛杉矶，她的父母在她出生前就离婚了，福斯特几乎不和父亲来往。布兰迪怀上福斯特时，福斯特的哥哥姐姐决定为她取名“朱迪”。生产后，布兰迪在出生证上填的名字却是“艾丽西亚”，福斯特家的孩子们不同意，“朱迪”的名字最后保留了下来。福斯特从小天资聪颖，三岁学会阅读。她之后在洛杉矶一间法语学校上学，又在法国居住多年。今年7月在戛纳电影节上，福斯特用流利法语致辞。同场的黑人导演、评委会主席斯派克·李之后对媒体感叹：“拿不拿奖不重要，我最想说一口福斯特那样的法语！”
福斯特童年时，她的母亲布兰迪曾在电影制片公司担任公关。布兰迪之后让福斯特和哥哥巴迪一起参加广告角色选拔。福斯特的表现更亮眼。1965年，她在一支电视广告中亮相，之后在50多个电视节目、情景喜剧和广告中露面，很快成为家庭的经济支柱。福斯特从不否认美貌带来的好处。“有的人说自己永远不拍商业广告，因为那太俗气了。我不这么认为，我知道我有美貌，它给了我几十年的工作。我知道它有价值，美貌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福斯特在电影《超时空接触》。
她追求的不只美貌带来的好处。6岁时，福斯特在电视剧拍摄现场看到同剧的男明星在监视器后做导演工作，“我不知道演员也可以做导演，我被震撼了。那就是我总有一天要做到的事情”。福斯特回忆。但在她成长的年代，女导演就像传说，现实中几乎不存在。“当时你找不出任何一个女导演，我也一度认为做导演是不可能的。我的妈妈还告诉我，你必须先是个作家，才能执导拍摄。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只能先去演戏。所有人都认为我的演艺生涯18岁就会结束，我当时觉得之后我能先学习写作，再学习导演。”为了实现这个计划，福斯特之后选择在耶鲁大学学习美国与非洲文学。
她的演艺生涯最终比她和所有人预测的都要长。成年后，福斯特主演了《爆劫梨花》《沉默的羔羊》《超级王牌》等作品。出演《沉默的羔羊》同一年，福斯特拍摄了自己的导演处女作《我的天才宝贝》，获得评论界好评。虽然同时拥有演技、名气与美貌，福斯特还是一度被好莱坞的厌女文化困扰。1988年，她因《爆劫梨花》首次捧起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爆劫梨花》讲述福斯特扮演的女主角莎拉在酒吧被人强暴，一旁围观的男人们非但没有出手制止，反而加入其中，之后被女主角告上法庭的故事。7月戛纳获奖后，福斯特对记者回忆，那时的好莱坞与现在完全不同：“拍摄这部电影时我们遇到了很多困难。当时的人们认为女主角在酒吧穿着裙子，所以被强暴是正常的。甚至有电影评论家也这么认为。”
“在我开始演戏的年代，除了在戏中演我母亲的女人和化妆师，我从未在片场见过其他女性。”她之后意识到，人们当时完全不认为女人可以做导演，“哪怕电影公司由女性领导，电影导演也总是男人”。“人们过去认为选择女性做导演是高风险的事情。”虽然成长于全世界最喧嚣浮华的地方，但福斯特培养出一种沉稳、直接的性格。她开玩笑称自己的确是个控制狂，但这种特质也帮助她在创作的路上走得更远。“我非常直接，我会给出一个答案。我不会撒谎，也不会害怕。我总是很冷静，我不会哭。不幸的是，作为导演时我的工作还包括教导与我共事的人，如何习惯于被女人领导。”她敢于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卫报》记者回忆，他与福斯特相约电话采访时，她连续两次失约。第三次电话接通后，福斯特立刻对记者道歉，因为自己抄错了号码。“她并没有像其他大明星那样装作无事发生或者责怪其他人。”
“为福斯特颁奖是庆祝电影节回归的最好方式。”戛纳电影节主席皮埃尔·莱斯库尔说。戛纳电影节的艺术总监蒂埃里·弗雷莫则说，福斯特“从未停止塑造自己”：“她用洞察一切的目光对现实提出质疑，不断向他人学习，愿意暂时放下一些自己的信仰观察周遭，形成新的想法与观念。”
2006年，福斯特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典礼上发言，获颁荣誉文学博士学位。
尴尬戛纳
除了为福斯特颁发荣誉金棕榈奖，本届戛纳电影节也是历史上第二次单届主竞赛评委中女性多于男性的电影节。本届9人评委中有5名是女性，包括演员麦吉·吉伦哈尔、奥地利导演杰西卡·豪森纳等人。但在今年参选评奖的24部影片中，只有4部由女性执导。戛纳电影节多次被媒体批评忽视女性。1946年成立以来，仅有简·坎皮恩和索菲亚·科波拉两名女导演获得过最佳导演奖。2018年之前，入选主竞赛单元的女导演作品仅占总数的5%。BBC新闻网的研究称，在所有金棕榈奖获奖作品中，大约只有30%的影片有女主角。
7月，福斯特在戛纳电影节上获颁荣誉金棕榈奖。
这些数据一度让戛纳电影节被扣上“性别歧视”的帽子。性别活动家凯特·穆尔曾经形容，戛纳电影节是“为期两周由男性的大脑和女性的美貌构成的庆典”。2015年时，组委会还要求女性必须穿高跟鞋入场，否则禁止进入放映厅。戛纳组委会解释，这是因为选择电影时不仅需要考虑性别，还有不同的社会与文化背景。权威娱乐媒体《综艺》杂志评论，在这种气氛下，为福斯特颁发荣誉金棕榈奖也是组委会一次“挽尊”：“无论如何，女性被接受总是一个挑战。福斯特成功刺穿了这块天花板。”
撰文— 林湃 编辑— Y 图片— 视觉中国、AFP、Jesse Dittm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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