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轶君：撕裂的南美

如果国际政治有所谓“风向”，比如极端主义崛起，素人参选，刮到南美就会形成飓风，效力加倍。秘鲁最近一场大选，对阵两人，一个是“前独裁者之女”，代表精英政治延续，另一个则是小学老师，政治局外人，仅仅参加过一次以失败告终的市长选举。不料选情十分胶着，二者得票不相上下。

选举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秘鲁作家巴尔加斯 • 略萨称藤森庆子为“两害相权取其轻”。很难想象，一个流亡的秘鲁前总统之女，竟然再次问鼎高位，更何况她已经放话，一旦当选将特赦自己的父亲。但是，左翼领导人佩德罗 •卡斯蒂略是更糟糕的选择，“他将破坏民主制度”。令人玩味的是，这位文学奖得主年轻时，曾经是狂热的左翼拥趸，还在大选中败给前总统阿尔韦托•藤森。

藤森庆子代表着市场经济，在中下层选民看来，还代表着富人利益，传统的政治路线。这些特点，也成了佩德罗 •卡斯蒂略挑战她的支点。从当年的特朗普到今天的卡斯蒂略，“局外人”参政，恰恰因为对手的政治资本太厚，如果选民厌恶这种千年不坏的格局，那么挑战者跳跃的起点水涨船高。换句话说，选民投给局外人不一定是有多喜欢他，而是厌恶另一个人太多，比如当年的希拉里。

然而，一如选后美国所展示的，局外人参政也意味着，社会必然撕裂成完全对立的两个阵营。令人担忧的，不是藤森庆子或者卡斯蒂略谁胜选，而是无论谁胜选，都无法顺利实施自己的政令，另一半的社会将做出强烈抵制。竞选期间，卡斯蒂略已经令市场与矿业观察者战栗。为了兑现对贫苦选民的承诺，他可能会国有化矿业。然而，那将遭遇怎样的阻力？特朗普四年，美国社会内部的停滞、抗疫的迟缓已经展示了分裂社会将要付出的代价。哪怕围绕选举结果，社会的争论与动荡也将持续相当长的时间。

为什么说，风向到了南美会倍增成为飓风？拉美不幸沿袭了西方制度的框架，却往往保持着前文明社会的行事法则，比如贿赂。巴西前总统卢拉在位时，曾经被揭露，百分之二到三的回扣，是所有项目的标准贿赂比例。这不是什么秘密，但却是民主法制社会的奇观。这与公平公正的选举不可能兼容。同样的，巴西在是否弹劾卢拉继承者罗塞夫的问题上，一样是陷入深深的分裂。

撰文— 周轶君（资深国际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