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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敏捷:滑板的乐趣有很多, 培养年轻滑手是其中一个

摘要: 不论是披上了街头文化的外衣,还是被人们视为一本复杂的生意经,在「中国第一代滑手」韩敏捷看来,滑板始终是一项值得付诸终身的事业,并且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给予这个行业以正确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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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动作电影开启的滑板生涯

1989 年,一部名为《危险之至 Gleaming the Cube 》的好 莱 坞 动 作 电 影 将 Tony Hwak 、 Mike McGill 和 MarkRogowski 等 知 名滑手以 及 滑板队 Bones Brigade 推上大银幕,启蒙了当时国内的第一批滑板爱好者,韩敏捷Jeff Han 就是其中之一。 「这部电影其实剧情很简单,也就是普通故事片,但里面用到了很多滑板的元素,令我印象深刻。」韩敏捷回忆起接触滑板运动的契机,他在看完电影后就喜欢上了这种危险但是迷人的运动。


在那个互联网尚未普及的时代,作为一个新兴运动项目,以各种方式流传到国内的滑板录像带成了第一批滑板爱好者为数不多可以了解、学习到滑板技巧的「教材」。在由国外专业滑板队制作的录像带中,每集都会有六七位滑手 来 展 示 他 们 独 门 技 巧: Prime Skateboards 滑板 公司 拍 摄 的《 Fight Fire With Fire 》、 Plan B 拍 摄 的《 TheRevolution 》以 及 Element 公司 的《 Third Eye View 》— 这些诞生在千年虫危机之前的滑板影片之于国内的年轻滑手们而言,就如同「滑板圣经」一般的存在:「喜欢的录像带几乎天天都看,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将国外朋友带回的几卷录像带翻看至滚瓜烂熟之后,每一位滑手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印在了韩敏捷的脑海里,此后的大部分时间中,他都在独自默默训练,反复练习录像带中的每个技巧:「当我第一次用玩具滑板跳上马路牙子的时候,几乎觉得全上海都不可能有人能做到,因为我在上面花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真是记忆犹新。」


刚开始练习技巧时,韩敏捷用的仍然是非常廉价的单翘滑板,不论是板面、轮子还是桥( Truck )都远未达到专业滑板的质量标准,因此这类滑板也被滑手们称为「玩具滑板」;然而在那个年代,就算是有售卖「玩具滑板」的店铺已然不多,专业的滑板更是难寻踪迹;当时的上海,只有「连长记」等寥寥几家体育用品店里有专业的进口滑板,韩敏捷也正是在那里买到了自己的第一块标准双翘滑板。


「攒了很久的钱,最后花了 360 元买了一块进口的滑板,第一次玩的时候还满心担忧:如果仍然和那些玩具滑板一样难用,应该会很失望吧?」然而,当韩敏捷真正站到滑板上时,就如同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顺滑的轮子和质感极佳的板面让他能够轻松在马路上飞驰:「其实从那时起,我才算是第一次接触到了真正的滑板。」


结识了后来同样成为滑手的好友麦小刚之后,韩敏捷在滑板世界的朋友圈也开始逐渐丰盈起来,而他第一次参与上海滑手们聚会的经历也颇为有趣:当时上海《青年报》的中缝是交友板块,不同的社团与组织经常会在上面发布交友信息与聚会邀请,通过这张报纸,韩敏捷看到「有人在召集滑板爱好者们一同去人民公园聚会,我将信将疑地过去,才发现那时的上海居然已经有不少滑手了,在场有三四十人左右」。


通 过 定 期的聚会,上海的滑板 人由此开始 慢 慢地 聚 拢,虽然没有专业的滑板场,但城市中也逐渐出现了「 SkateSpot 」的雏形:「因为那次聚会,大家相互都认识了,仿佛找到组织一般每周末都会在人民公园、五卅运动纪念碑聚会,晚上则会去外滩或者陈毅广场 — 因为相对地方比较开阔,外滩也成了当年最有名的 Skate Spot 。」


那时候,大家互相都认识且有着固定的活动场地;而现在的上海,光专业的滑板场就有十几个,但似乎人们都散了,越来越少在街头举办滑板聚会。相互间的通信也都是通过社交软件,人与人的距离好像拉近了,又好像更远了。如今还勉为其难称得上是聚集地的也只有淮海路的人行道 — 那是因为之前的某一段时间,我的办公室就在边上,有时候下班了会和朋友在那边滑一滑,慢慢地带起来了这个 Spot 。」韩敏捷笑着说,「现在的情况真是完全不一样了,当你在马路边时,迎面朝你滑过来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年轻人。」


外贸尾单带来的街头服饰启蒙

1992 年,彼时距离被誉为中文说唱 Battle 比赛启蒙的第一届 Iron Mic 举办还有 9 年,距离中国首个电视街舞比赛的举办还有 11 年 — 被如今大众所熟知的「街头文化」还处于流连于街头的蒙昧时期,「我们那个年代,其实还没有『街头品牌』、『街头文化』的概念,」韩敏捷说,「当时国内的资讯还相对闭塞,国外的品牌在这也并不算知名 — 但是我们有着一个接触外国品牌的特殊方式,那就是所谓的『外贸货』。」


随着改革开放的开展,中国诞生了一批以出口为主的外贸工厂,而生产力盈余导致的一批「外贸货」也因此流入国内市场。在外贸尾单集散地的华亭路、柳林路,韩敏捷见到了与学生时代千篇一律的校服全然不同的服装世界,这令他大开眼界:「都是一些完全不同的剪裁和配色,甚至能找到不少曾经在滑板杂志上看到过的品牌和衣服,也正是这一点深深吸引了我。」从此,每个礼拜去两次华亭路已经成为了韩敏捷在滑板之外的兴趣之一。


「以前的滑板杂志都是托朋友从美国带回,一本书至少得翻看一年,我自然而然也对书中所有的照片非常熟悉;因此,在逛外贸服装店的时候,会刻意搜寻自己喜欢的某个滑手身上的衣服,甚至是意外发现某件单品时的那种欣喜,至今我还能感受得到 — 这就是当年逛外贸店的乐趣之一。」韩敏捷说,「有时虽然特别喜欢某件衣服,但在那里就是找不到,自然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很艰辛地让朋友从美国买回来,不惜花大半年的时间来等待。」


作为街头文化中的核心词汇,滑板与街头服饰( Streetwear )的交集早在二者诞生之初就曾有过痕迹,而伴随着街头服饰与滑板运动成长,二者的相依相存更是塑造了街头文化如今的面貌。 「滑板的潮流是走在街头服饰潮流前端的,」韩敏捷说,不论是曾经「抢滩登陆」的 Stüssy 还是时下在潮流服饰领域具备统治地位的 Supreme ,作为街头文化的重要符号之一,滑板始终驱使了街头服饰的潮流,而「反抗」等精神的运用则更是街头服饰运动的核心。


「上海街头服饰文化的氛围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的,主要原因还是资讯的快捷,作为一个国际化城市,舶来文化在上海的流通性更强,从业者之间的交流密度也更大。」从 1990 年代中期美国西海岸滑手喜欢穿的宽松肥大的款式,到千禧年后紧身牛仔裤成为所有滑手必备单品的时期,韩敏捷亲历了滑板服饰的不同流行阶段,虽然身在大洋彼岸的中国,但也仍然通过种种不同方式参与了街头服饰运动:从外贸店淘货,到亲自创建了上海第一家滑板店铺 Fly Streetwea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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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第一家滑板店

毕业于飞机制造专业,韩敏捷被分配到工厂参与数控机床与模具开发的工作,半年后又入职上海光明牛奶公司,担任销售岗位;朝九晚五的工作尽管让他感到不适,但也还算安逸,只是每当外出跑业务的时候,他总能抽出时间来练习滑板。「只要早上进一次公司打卡上班,晚上再回去一次打卡下班,一天中自由的时间还是比较多,于是我跑完业务就去滑板,当时的老板要是知道,肯定气坏了。」韩敏捷笑着说,「虽然有很多时间滑板,但最后选择离开这个公司,还是因为想做自己内心最喜欢的事情,所以我的选择是去开一家滑板店,一来算是可以继续滑板的正当理由,二来也是给家里的一份交代。」


1998 年,韩敏 捷从光明牛奶公司辞职,并在次年创建了Fly Streetwear ,店铺设在长乐路 278 号:「当年这条路还没什么商业氛围,主要的商业生态还是在淮海路。」店铺的起步还算顺利,唯独进货成了一大难题,在滑板运动尚未普及的年代,通过向国外滑板品牌订货的正式渠道尚未打通,「外贸货」则再一次扮演了关键角色。作为「世界工厂」,当时的中国尽管没有太多专业滑板品牌入驻,但工厂在制造端仍然保留了大量的外贸订单 — 为了保证能顺利交货,产能往往都会计划冗余,「虽然在质检( QualityControl )过程中会淘汰出一些次品,但仍然会有大量尾单货,工厂就要通过自己渠道把这些产品消耗掉,我们当时主要就是靠这种方式进货,仍然是比较灰色的渠道,产品是同样的产品,不过是从工厂端直接到店铺里进行销售。」为了拿到最好的货源,韩敏捷多次往返广州和北京的工厂及批发市场订货:「也算是真正的 Buyer 了,需要凭借自己的眼光去工厂采购,也是蛮有意思的一个工作。可能现在的许多买手完全体会不了 — 如今只需要在电脑上打开 Excel 表格,看一看照片和 Sell-thru 就可以下决定。」


得益于牛奶销售时期积累下的工作经验和良好的沟通能力,韩敏捷很快建立起了一个稳定的选货、进货模式, FlyStreetwear 的声誉也因此逐渐积赞。


「我们也算是『吃』到了红利,当时的国外品牌基本都在中国代工,所以大家所能想到的产品基本都找得到,有的品牌在我们店里上货的速度甚至比国外还要快,现在想想其实是很有意思的现象。」韩敏捷说,「如果不是外贸这个渠道,我们的起步有可能要推迟个 5 年到 10 年。这个渠道对于像我们这样的街头店铺的成长,还是非常有帮助的。」作为上海第一家滑板店,当时几乎所有的本地滑手都聚集在 Fly Streetwear ,而店铺中陈列的街头服饰也同样吸引了 Hip-hop 音乐人和 DJ 等街头文化的爱好者前来,他们在这里也能找到自己所喜爱的单品, Fly Streetwear也因此成为街头文化在上海的重要据点之一:「他们中有很多人后来也参与到这个行业中,比如 DOE 的 Himm ,他每次跟我开玩笑都说起当年来店里买衣服,我都没给他打过折,到现在还是念念不忘。」


对年轻滑手的引导

2004 年, Fly Streetwear 开始通过正规的代理,逐步摆脱外贸渠道货源。回想起来,韩敏捷认为「正规化」是经营的必要过程:「这个文化是需要受到保护的,当我们有能力运作一个店铺的时候,还是要牺牲掉一些眼前的既得利益。现在看起来,这个转型的决定还是非常正确的。」自开业以来以及足足过去了 22 年,无数街头服饰店铺在长乐路开门迎客最后又黯然退场,只有 Fly Streetwear 依然伫立在这,然而超过二十载的「坚持」在韩敏捷看来却并不算什么:「对于我来说,没有『坚持』这个字眼 — 这个词给人的感觉是在煎熬中度过,但我非常享受这个过程,在真正喜欢的事业中, 22 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随着年龄的增长,如今的韩敏捷正在逐渐远离他所熟悉地那个街头:「滑板是一项对膝盖损耗很大的运动,由于身体原因而没法继续这项运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我现在的重心会放在培养年轻滑手,以及注重我们自己的垂直媒体对整个行业的影响上,这些可能应该是我更需要去关注的东西。」


「想要去做一个滑板品牌,因此才会去学设计;想要拍滑板影片,因此才会去学习拍摄的技巧和设备的使用。」源于热情,韩敏捷享受着滑板运动带来的乐趣同时,也不断地提升、充实自己;与滑板相伴的三十年中,他已经体验了作为滑手的乐趣、创建滑板店的乐趣、经营滑板品牌及自媒体的乐趣, 如今的韩敏捷正在享受「培养年轻滑手」的乐趣:「对我来说,我喜欢喜欢体验不同的角色,当中的成就感是不一样的 — 能一直参与在滑板行业中,我已经觉得很快乐了,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


在生涯的早期,滑板文化尚未受到资本关注的年代,许多如同韩敏捷一样对这项运动充满热忱的年轻人最终不得不向生活低头而放弃走上街头,而他则成为能从爱好中获益的少数幸运儿;如今,韩敏捷希望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去支持更年轻的运动员没有后顾之忧地参与滑板运动:「 Fly 创建之后,我们才有机会在一些品牌的支持下,通过商业运作培养出国内的第一批职业滑手 — 虽然这批滑手当时一个月只能得到 500 块钱的资助。」


对于大多数品牌而言,建立一支「战无不胜」滑板队的方式就是从世界各地挖掘最厉害的滑手,而对韩敏捷而言,这一举措「不能算错,但不是我喜欢的方式。一个好的团队需要一起成长,那样才能展现我们真实的面貌。这就是一个习惯,对于 Fly 而言,我们团队需要『家』的感觉去一起推广滑板文化」。


「尽管滑板有着『街头文化』这一炫酷的外包装,但其实它的内核还是竞技运动,这个是毋庸置疑的。」韩敏捷说,「我会把自己定义成一个行业里的『 Hater 』,因为我有着自己的审美以及对于这个行业的判断,为了让滑板文化正确地输出,我需要做好自己现有的工作,除了有垂直媒体的部分,我还需要想办法给新加入这个领域的年轻人一个的正确打开方式,去引导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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