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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时装的针织变革

摘要: 接连不断的时装秀、人头攒动的订货会、数不清的媒体报道、应接不暇的主题活动……自 2003 年上海时装周创立以来,这座见证了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大都会,就成为了我们触及本土时尚风格、观望行业进程的窗口。每逢春秋两季,时装编辑都会马不停蹄地赶往上海,奔波于各个秀场之间;与此同时,买手带着市场的最新反馈来到心仪品牌的展位前,为自己服务的买手店和消费者拿下万无一失的货品;在华美的秀场后台,设计师绷紧了神经,为模特身上的服装进行最后的调整;台前的观众翘首以盼,期待着未曾问世的新系列 — 当所有人都在时装周内“共襄盛举”时,这一幕幕共同塑造了中国的时尚景观,继而折射出当下的经济现状和文化形态。

去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破了时尚界原本的步调,在欧美各国仍处于封锁阶段时,率先重启的中国成为了时装得以发展的关键阵地。无数学子从海外归来,本土的设计师品牌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借助时装周的力量,他们站在了耀眼的闪光灯下,向世界宣告中国设计的可能性,激烈的美学和创意交锋在这座东方时尚之都发生。因此,上海时装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这也正是我们策划本次专题的原因。


在今秋强势回归和初露头角的所有品牌中,我们看到无数设计师用时装传达了他们对于乐观主义的向往。饱含人情味的故事取代了高深莫测的设计理念,技艺和面料的重要性凸显出来。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次的上海时装周上,针织以更为多元的面貌出现在了我们眼前,在新科技的助力下,针织物与高级时装之间的屏障正逐渐消除。 Swaying设计师黄莎莎依旧专注于探索针织与身体的关联,讲述有温度的故事;首次办秀的 Nan Knits 大胆挑战了公众对传统针织衣物的认知,打造属于未来的时装;而有了多年技术积淀的 nume ,却始终坚持以人为本。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有关针织的多元叙事正在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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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针织的感知似乎是浑然天成的,我可以想象穿针引线的过程,也可以想象一件针织衣物成型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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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aying :肌肤之亲

黄莎莎出生、成长于厦门,这座城市位于福建省东南部,其海岸线蜿蜒曲折,港区内群山环抱,亚热带海洋性气候使得海水终年不冻。同时,这里也是中国首批实行对外开放的四个经济特区之一,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关键支点。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厦门四季如春,秋冬的痕迹被隐匿,季节流转、万物迁移的自然规律在这里似乎并不全然成立。


作为物质世界中最复杂的事物之一,取之于自然的服装紧密地贴合着人类的身体和生命周期。它一方面参与塑造了人类的社会角色,另一方面又发挥着最原始和纯粹的功能性,为人类蔽体,帮助我们的肉身抵御寒冷。


但在黄莎莎的家乡,衣物的功能却是不完全的,在北方人手一件的毛衣,在厦门却并不常见。 “我们家的小孩特别多,所以妈妈请了一个家教老师带我们,她是哈尔滨人,特别会织毛衣。”当时,家教老师会按照汇总了各式编织花样的图册织毛衣,虽然不是什么时兴的风格,却令黄莎莎记忆犹新,“我当时得到了一件带有圣诞节元素的白色马海毛毛衣。”黄莎莎回忆道。后来,在中央美术学院学习平面设计时,她的一位同学经常在冬天穿自己妈妈打的毛线背心,“我当时很羡慕她,也觉得这种衣物特别不可思议,能完全贴合人的身体,继而产生温度。”年少时的经历让她对针织产生了特殊的情感,而这种情感更多基于一种夹带着渴望的好奇。为了进一步贴近这种工艺,黄莎莎毅然决定出国攻读服装设计。她在伦敦时装学院重新读了一次本科,花费了近 6 年时间去理解针织之于时装的特殊意义。当我问及选择成为一名针织女装设计师的其他原因时,她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对针织的感知似乎是浑然天成的,我可以想象穿针引线的过程,也可以想象一件针织衣物成型后的模样。”小时候,黄莎莎时常会去母亲的服装加工厂,车间里机器运转的声音与剪裁布料时的撕拉声相互交杂,回响在她的耳边。家庭的影响加上扎实的平面设计基础,使得她对面料有着更为敏锐的感知力。在皇家艺术学院攻读硕士期间,她会去伦敦大大小小的市场收集面料,对针织相关的一切都如数家珍。她也经常会在工作室独自中待到凌晨,几乎完全沉浸在纱线的世界中,在机器前穿针引线的动作令她着迷,“工作室里有一台粗针的机器,一台细针的机器,大家似乎默认这两台机器是我的。”黄莎莎笑着说。


毕业后,她在 Labelhood 发布了自己的毕业设计,那时用的还是“ SHA SHA WONG ”这个名字。尽管用设计师的名字作为品牌名是时尚界长久以来的传统,但黄莎莎还是认“ 我对针织的感知似乎是浑然天成的,我可以想象穿针引线的过程,也可以想象一件针织衣物成型后的模样。”


为这个名字不够接近针织本身。在出道后的首个系列正式发布前,她想过用纱线的克度或针织物的重量作为品牌名,又在一瞬间想起自己独自在工作室中与纱线共舞的岁月,“那是我最享受的时刻,也是我最接近针织的时刻。”于是,“ Swaying ”这个名字诞生了,意指织机左右摇摆时的样子。黄莎莎对于针织的探索,更专注于它的原生价值,即针织与身体的关联, Swaying 每一季的设计都通过该主题环环相连。时装为了穿着而设计,因此与身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之所以吸引人,通常不仅是因为华美的外观,更因为其布料和剪裁。正如哲学家 Merleau Ponty 提出的那样,时尚不仅是一种美学或符号现象,更是一种体感经验。尽管针织比其他面料更加贴近我们的肉身,这类服装却因季节限制而无法成为市场上的常青产品,黄莎莎对此深有感触, “在做第二季的春夏系列时,当买手们听到‘针织’二字时,瞬间就丧失了兴趣,因为消费者并不会在春夏时节为此买单。”为了改变这一现状,黄莎莎引入了冷感的纱线,让衣物显得更为轻薄和透亮,但这种纱线的报废率相对较高,所匹配的针型十分细窄,制作工时和费用也随之增加。此外,为了对可持续时尚这一热门议题作出回应,她开始选用由回收棉制成的纱线;为了让市场认可 Swaying 的针织设计,她调整了衣服的尺寸和轻薄度, “每次参加完 Showroom 之后我们都会得到大量反馈,在悉心消化来自各方的称赞或建议时,我会判断哪些是需要改进的,哪些是我应该一直坚持的。”黄莎莎总结道。在 Swaying 2022 春夏系列中,黄莎莎向我们阐释了何为“肌肤之亲”。当我们与他人拥抱时,相互触碰、交叠的肢体让皮肤变得温热,而这种肢体接触所留下的余韵,将永远印刻在我们的记忆中。为了记录这种感觉,黄莎莎将欧根纱引入水溶羊绒之中,让服装兼具欧根纱的轻盈和羊绒的柔软,辅以镂空钩针与质密的织法,让裙装在贴合肌肤时不会显得厚重,而是恰到好处地呈现出身体的轮廓。


她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使得针织服装在一年四季的任何时段都可以存在于衣橱中,同时让消费者清晰地认识到,针织服装不会暴露身材缺陷,更不会被温度所限制。 “我们现在的设计走向了两个端点,一种趋于传统,一种指向当 下。”毋 庸 置 疑 的 是,正 因 为 有 Swaying 这 样 的 品 牌存在,针织才会不断被赋予新的可能。从最初的“ As Air ,As Stone ”,到讲述自己童年经历的“ Swaying by thesea ”,让废弃纱线起死回生的“ The Waste Edge ”,以及探究女性内心的“隐秘的柔软”, Swaying 的每一个系列都仿佛是一块拼图,黄莎莎将它们拾起、重组、扩展,一步步扩大针织的包容性,向世人娓娓道来它的多元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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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多数人眼中,绕线成圈是一个乏味的重复性工作,但如何在这种循环往复的过程中有所突破,则是我要持续探索的命题。”


Nan Knits :未来针织

Nan 的 上 海 临 时 办 公 地 点 位 于 南 京 西 路 商 圈 的 一 处WeWork 中。走进这个不到 20 平方米的空间,强烈的视觉冲击感扑面而来。 Nan Knits 2022 春夏系列的所有新品密密麻麻地挂在衣架上,高饱和度的色彩和几何形图样中和了针织原本的柔软,每一套秀场造型的方案都在玻璃墙上依次排开,各种配饰和文件散落四处,可以看出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为了参加这次时装周,我们带了七八个行李箱的衣服来,又因为是首秀,我们基本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他告诉我,眼神中夹杂着疲惫。


Nan Knits 的工作室位于东莞,自改革开放以来,珠三角地区吸引了大量外资企业进入,推动了服装制造业的发展,很多品牌相继将供应链的中上端部署于此。 “对于一个专注于做针织服装的新兴设计师品牌而言,要找到技术过硬的师傅和步调一致的工厂实属不易。” Nan 坦言道。Nan Knits 的服装不同于常规的针织衣物,尽管绕线成圈的脉络依旧清晰可见,针织原本的特性却被巧妙地隐匿其中。在引纱时, Nan 运用了仿梭织工艺,经线的加入让原本的针织结构失去弹性,变得更为硬挺;在由线成面的过程中,他又采用了 1 × 1 的针法,每隔一针织一针,这样就能让夹在中间的纱线外露。如果说精湛的技艺是 Nan 的设想得以实现的基础,那么质量上乘的用料就是必不可少的制胜砝码。为了让衣服看上去更具光泽感,他选用了日本进口的高端金线,而穿插其中的白色纱线则来自本土的纱线品牌UPW ,由 5% 的羊绒和 95% 的棉组成。 “在大多数人眼中,绕线成圈是一个乏味的重复性工作,但如何在这种循环往复的过程中有所突破,则是我要持续探索的命题。”


Nan 对针织的热爱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的。 “我自幼学画,但却一直热衷于穿衣打扮,看得见、摸得着的衣物能让我感受到真实存在的美丽,这也是我投身时尚行业的原因。”他笑着说。在伦敦时装学院拿到时尚纺织(针织方向)的一等学位后,他又在研究生阶段前往皇家艺术学院深造。自学习时装设计以来, Nan 一股脑扎进了针织的世界中,无论外界声音如何,他都没想过出来。在学生生涯的最后阶段,他变得近乎偏执,“我非常在意衣物的质感、肌理和颜色,而针织恰好满足了我对此的全部幻想,同时给予了我无限的发挥空间。”加上在伦敦本土针织品牌 Sibling 的实习经历, Nan 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选择。


在皇家艺术学院求学期间,他几乎每天都会在工作室开门的第一刻赶到,从早上 8 点起一直坐在针织机前,直到深夜12 点才会离开,工作室时常只剩下他一人,与机器沙沙作响声为伴。尽管有机器的加持,人却始终无法缺席,制作者必须专注其中才能避免出错,“如果错了一针,全部的结构都会被打乱”。针织的逻辑是绕线成圈,继而绕圈成面,如同搭建乐高玩具一样,成型之后亦可以被拆解,再通过不同的编织方式转化成另一种物件。


实际上,任何超越已知的突破都必须基于创作者多年来的“修行”,在现代主义艺术的萌芽期, Paul Cézanne 为了打破焦点透视的法则和再现性绘画的传统,在圣维克多山前反复描摹眼前所见之景,线条和块面在他的笔下呈现出了抽离的趋势,毕加索也因此开创了立体主义,拯救了原本停滞的欧洲画坛。无疑,艺术家的步伐总是迈向未来,时装设计师亦是如此。在 Nan 看来,他想创造的是一种属于未来的针织,“又或者说,这种面料和服装就是未来本身。”


2019 年毕业后, Nan 并没有急于成立自己的品牌,而是以工作室的形式为国内外的品牌提供设计和针织开发服务,同时在中国美术学院外聘教授针织相关的课程。对于未来的讨论必须要立足于当下,经历了两年的沉淀后,他终于在今年 10 月的上海时装周上推出了自己的首个系列。当模特们身着宛若盔甲般的针织服装鱼贯而出时,针织这种古老的工艺在众人瞩目之下重获新生,它身上有关“女性”和“柔美”的标签被 Nan 彻底撕下,呈现出赛博朋克式的未来感。这些彩色几何图形的设计灵感源自香港街头的霓虹灯,作为中国对外交流的窗口之一,来自东方和西方的意识形态在这里相互激荡,每当华灯初上时,这种多元性就显得越发强烈:灯红酒绿的俱乐部、沿街售卖的商贩、穿着时髦的亚文化拥戴者、从摩天大楼走出的都市白领……


无数种风格在此交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受此启发, Nan Knits 的第一个系列诞生了。 “未来本就拥有多种可能,针织亦是如此。”这种工艺可以有无数种变换形式,在不同的语境下,乃至不同的人手中,都会展示出不一样的面貌,不受性别、种族和阶级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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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 Nan Knits 首个系列广受好评,诸如“技艺精湛”、 “创意独特”的赞美纷沓而来,但一个品牌从初生、扎根到成熟,必然要经受市场的考验和一定阶段的阵痛。在一件衣服成型前, Nan 需要先制作针织的样本,然后在电脑上编写程序,再让师傅根据整体服装的廓形计算需要的针数和纱线尺寸。 “我们制作一件衣服的平均时间在 6 个小时左右,有些重工的衣服需要花上 30 多个小时,却不会产生任何废料,因此价格也相对高昂。”同时,针织面料的特殊性导致其深受季节限制,如何研发出适合春夏两季的针织服装,成为了摆在 Nan 面前的一道难题,“作为一个品牌,Nan Knits 要走的路还很长。我会在权衡品牌商业性和艺术性的同时,让消费者逐渐对针织改观。”


现如今,时尚界似乎呈现出了两种趋势,一方面,新方法的出现让时装陷入了奇观之中,任何文化意象都可以在设计中被旁征博引;另一方面,风格的循环往复又让各类品牌的设计趋于同质化,唯有突破传统桎梏,挖掘不同面料和工艺的可能性,才能让前卫精神和乐观态度延续下去。 “针织是无法被穷尽的,你对它的理解越深,就越能发觉它的精妙。但无论如何,我希望 Nan Knits 始终是 Nan Knits ,是一个敢于突破、不断前进的品牌,当大家看到那些千变万化的针织时,就会想到我们。” Nan 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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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me :以人为本

在时尚界,各大品牌的设计师似乎从没有灵感枯竭的时候,每年都要雷打不动地推出两个系列。他们拥有制造流行的能力,是行业得以运转的关键所在。尽管如此,这些幕后推手也未曾真正走上台前,他们总是在时装秀结束时出现,向观众致谢的同时享受片刻的掌声,然后迅速跑下台,几乎不给任何人多按一次快门的机会。不同于我们惯有的知,nume 创意总监 Steven Oo 频繁活跃于镜头前:他是《非首脑会谈》中敢于直言的意见领袖,是《拜托了衣橱》中特立独行的造型师,还是《五十公里桃花坞》中的良师益友。如若抛开这些光环和流量, Steven Oo 实际上是一位在针织领域深耕了近十年的时装设计师,“参加综艺节目与做设计并不矛盾。在不同的节目中与不同的人相遇,在和他们的交谈中获取看待世界的新视角,这反而会给予我更加多样的设计灵感。”他在电话那头向我坦言道。在 StevenOo 看来,时尚的核心内涵是以人为本,“重要的不是你今天穿的是否好看,而是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Steven Oo 出生在缅甸,这个东南亚国家的大部分区域都位于北回归线以南,全年日照充足,平均气温 27 摄氏度左右,“在这里,根本没有穿毛衣的机会。”直到后来移居美国,针织的概念才逐渐在他头脑中清晰。 Steven Oo 算是一位“半路出家”的时装设计师。他先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取得了政治经济学学位,又在大四的最后一年迷上了从未涉足过的时装,加之年少时积攒的好奇,他毅然选择前往旧金山艺术大学攻读针织设计专业。


Steven Oo 与时尚的相遇看似偶然,实则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针织是一种千变万化的工艺,几乎每天都可以从中挖掘新的知识,而我又是一个喜欢接触新事物的人。”他感叹道。在极度迷恋新事物的时尚行业,变化是常态,风格总是在被拆解和重构后,稳定地从一个阶段流向下一个阶段,不可避免地打上时代的印记。作为处于时代之下的个体,我们的身体不仅是生物意义上的实体,还是文化的有机体,同我们身着的衣物一样被文化所塑造。相较于其他面料,织物更加贴合人的身体,呈现于表面的褶皱变化勾勒了记忆的轮廓。正是因为这样的共性, Steven Oo 对针织有着天生的敏锐,“当我把作品集给艺术学院的校长看时,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告诉我,我应该去学习针织。”


毕业后,他于 2014 年组建了自己的针织研发团队,并定期为SPINEXPO 纱线展做隔年的流行趋势设计。为了进一步理解针织工艺,他前往中国,在纺织业尤为发达的东莞居住了三个月,频繁与工厂打交道,在流水线式的生产车间学习新的技术。团队成立的 7 年间,他们与多个国际品牌展开了合作,为优衣库、 Oscar de la Renta 、 Coach 、 3.1 Philip Lim等品牌提供技术支持,或是为其开发新的产品,而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们为优衣库开发的“ U+3D ”针织设计。通常,针织衫的制作是将各个编织好的部分缝合成型,这种技术最大的特点是无需多余的剪裁,更不会制造任何废料。


在 Steven Oo 的方法论中,从纱线、织法到款式,每一个步骤都有变化的可能。去年,虽然疫情曾短暂地让时尚界被迫按下暂停键,但在迅速恢复常态的中国,时装市场触底反弹。在半年多的封锁结束后,消费者渴望看到与以往不同的变化。在此契机下, Steven Oo 与 Xuan Dianjun 在上海成立了设计师品牌 nume ,从幕后转向台前。依托于多年来积淀的针织技术, nume 成功发布了两个系列,既叫好又叫座。 nume 的 名字 来源于“ numero metric ”,意 为“支数”,是针织的语境中用以指代纱线粗细的单位,纱的支数越高,纱就越细,织出的布就越薄,质感就越柔软细腻。


在本季上海时装周上, Steven Oo 发布了 nume 2022 春夏系列,该系列以韩国导演金基德执导的电影《漂流欲室》为灵感,旨在通过针织探讨身体与欲望的关系。在秋日的阳光下,模特们穿着轻薄的针织衣物,踩着节拍鱼贯而出。薄雾蓝、落日橙、青草绿和雨雾灰相互交杂,轻盈的长裙和阔腿裤随着模特的步伐而摆动,仿佛席间有秋日的微风拂过。在技艺层面上,经过热熔技术熨烫后溶解的纱线,在织片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孔洞,若隐若现地让肌肤袒露在外。同时,热熔技术亦可将纱线定型,赋予针织硬挺的廓形。在Steven Oo 看来,如若要打破公众对针织衣物的刻板印象,技术是必需的手段,但人才是最终的目的。尽管针织机早已在百年前普及,但仍无法全然取代手工技艺。这次,他在细节处加入了纯手工包扣、冷金属感的贝壳编织和手捻纱线,以凸显人的重要性。不同于其他设计师, Steven Oo从不认为季节会限制针织服装的发展,“正因为有了所谓的‘限制’,才有了突破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如果春夏两季需要轻薄的服饰,那么就采用最细的纱线,搭配不同的针型和织法,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虽然至今只发布了两季成衣,但 Steven Oo 却早已明确nume 的消费群体。 “我们目前的款式大多适用于女性。”在参加订货会时,他最常听到的就是来自女性消费者的反馈,“她们时常担心针织面料会暴露身材的缺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引入了不同的花型和织法,在保证面料柔软度的同时让衣服显得更为宽松,“我希望穿上 nume 的女性能更加自信。”在 nume 构建的针织世界中,他的灵感全然来自于人最本质的需求。


在人类社会中,我们的身体始终是“被着装”的,服装和饰品无论在何处都有着象征性、社交性和审美的功能,而这些功能的诞生,实际上是源于人类的普遍愿望 — 我们试图超越身体的限制,试图让身体在视觉上呈现出更为多元的面貌,而 Steven Oo 正是这样一位通过针织帮我们实现愿望的设计师,“未来,我们希望推出 nume 的家具产品,让针织进入公众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告诉我,语气中透露着坚定与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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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时装周出发放眼全球,再从这个窗口望向中国,时尚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盛。社交媒体的出现改变了时装业的生态及游戏方式,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品牌和不断细化的服装门类也为消费者提供了更为多样的选择,与此同时,服装的制作方式、制作服装的材料,乃至服装的价值也在发生改变,而针织的多元化就是这种变化的缩影。


追溯历史,古希腊神话中,命运三女神( Moirai )掌管着世间万物的际遇,其中, Clotho 负责纺织生命之线,她手拿纺锤,决定每一个人的人生起点和未来走向。在英文语境中,指代服装的单词“ clothe ”,正是源于她的名字。同样地,在制作服装时,不同材质的纱线纵横交错,由二维转向三维,勾勒出衣物的廓形和最终面料的质地与功能,决定了一件服装与穿着者身体的关联。而对于针织工艺而言,纱线显得尤为重要,用织针将不同品种的纱线钩成线圈后,再经串套即可连成针织物。我们亦可以将针织物称之为一种面料,它可以沿着经向和纬向编织,通过针数的变化,由此制成得衣物可以放宽和收窄以适应不同的体形,继而留下我们的穿着痕迹。尽管这种面料杂糅了感性之美和理性之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对于它的刻板印象始终难以磨灭。针织物成了“毛衣”、“秋衣”、 “打底衫”等功能性服饰的代名词,鲜少有时装品牌为其开设单独的成衣系列。


但如今,它在以黄莎莎、 Nan 和 Steven Oo 为代表的针织设计师手中,将过往和当下联结。他们一方面将属于全人类的传统工艺延续至今,又从人的需求出发,将这条纱线引向未来。同针织一样,在新科技、新需求的推动下,任何的工艺和面料都会焕发新生,正如 Walter Benjamin 所说:“在社会更迭的过程中,时尚以美学的方式重写历史,揭示过去与现在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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