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未来#进击者的姿态

凭借对于时装屋历史中的重要角色Tom Ford当年作品以及以创造力见长的Demna Gvasalia为Balenciaga创作的作品引用，创作总监Alessandro Michele以2021秋冬系列成功为迎来百岁生日的Gucci庆生。新的作品表明了意大利时装骄子非凡的创作力和进击者的姿态。他认为，生生不息的应许只有通过不断的进化才能得到更新。

2021年4月15日，对于Gucci和Alessandro Michele而言，都意味深长。于1921年创立于佛罗伦萨的时装屋迎来了百年诞辰，而已为时装屋效力六年的意大利时装作者则借助他的2021秋冬系列“Aria-时尚咏叹调”造就了今年最值得记忆，同时也势必将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时装时刻：对于时装屋历史中的重要角色Tom Ford当年作品以及以创造力见长的Demna Gvasalia为Balenciaga创作的作品引用，成功建立了一道勾连历史、指向未来的雄心勃勃的叙述脉络。

“本雅明会说，为了规划未来，我们需要改变过去，追溯潜藏着未来图景的生命本源。在我的作品中，我爱抚过去的根茎，创造出意想不到的花序，通过嫁接和修剪来雕刻物质。”Michele借用本雅明的名言，以解释他的挪用之举。很显然，在六年前被任命为开云集团巨舰的创作总监，并凭借处子作一鸣惊人的他，令自己重返巅峰。

Michele向来善于打破时间线，或者说，在他的眼中，时间并非是线性的。早在2015年，Gucci在民生美术馆推出“已然 / 未然”（No Longer / Not Yet）艺术展时，便借用意大利当代哲学家Giorgio Agamben的言论来支撑自己的与所谓“当代性”相抗的创作，Agamben认为，“真正同时代的人，真正属于其时代的人，也是那些既不与时代完全一致，也不让自己适应时代要求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他们就是不相关的。然而，正是因为这种状况，正是通过这种断裂与时代错误（anachronism），他们比其他人更能够感知和把握他们自己的时代。毫无疑问，这种不一致以及这种‘时代紊乱’ （dys-chrony），并不意味着同时代就是指一个人生活在另一个时代……”

身为近年来首位打破时装与当代艺术的双人舞，转而从哲学著作中汲取营养的时装作者，Michele也欣赏法国思想家Roland Barthes，后者的观点更加一针见血，反复预见到了社会体系，特别是商业体系对于个体的模块化的打磨和挤压，他鼓励人们： “当代就是不合时宜”。

我们回到Michele的秀场，或者说，他创造的与现实平行的异度空间—凭借音乐录影带作品而成名的意大利导演Floria Sigismondi协助Michele完成了为Gucci全新系列特别制作了影片。影片将最初的场景搁置于上世纪20年代伦敦豪华酒店The Savoy。而后，日历上的数字飞速跳转至1960年代：模特们沿着遍布闪光灯和摄影镜头的走廊雀跃而来，一件有着Balenciaga式的宽肩廓形、遍布金属亮珠的上衣像是某种回应。是的，Michele和Sigismondi致敬了好莱坞的黄金年代，致敬了意大利国宝、费里尼的名作《甜蜜的生活》（La Dolce Vita）中对于星光和消费星光的场景，理由不外乎两点：Gucci的历史中，可谓星光熠熠；而早在十年前，Gucci更与Martin Scorsese的电影基金会（The Film Foundation）联合修复了上述影片。

一袭酒红色西服套装—重访了Tom Ford创作（1996年秋季），且曾由好莱坞明星Gwyneth Paltrow穿着，踏上红毯的礼服。

一系列有着强烈约束感的头饰是Michele对于2020春夏系列的自我重访，彼时，Michele以法国哲学家福柯在代表著作《规训与惩罚》中就“微观权力”（Microphysics of Powers）的表述为理论依据，以一系列走在传送带上、形似被约束的精神病患者的模特开场，勉励我们逃脱今天“规训社会”的限制和压迫—令另一形式重申了Barthes的理论。

像一位经验丰富、胸有成竹的指挥家一般，Michele从容调度来自不同时间、不同领域的星星点点。“Gucci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黑客实验室，充满了入侵和变形。一个充满污染的炼金术工厂，把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一个窃取和爆炸发生的场所：一个充满火花和不可预知欲望的永动机。”Michele如是说。

当然，热衷于重访往昔的Michele绝不是一位哀伤的怀旧者。新的作品也指明了，他的创作力和突破力仍然极为可观。对于Gvasalia和Balenciaga的引用，贯穿系列始末，击碎了人们的成见和对于哪怕任何新系列的习惯性想象。“我虏攫了Demna Gvasalia的叛逆严谨……”Michele如此说，而某种意义上，这一举措为Gucci的百年庆典定下基调：“此时此刻，我以反叛之举向传承致以尊崇之意。因生生不息的应许只有通过不断的进化才能得到更新。”

“过往几年令一些人感到审美疲劳的Gucci进入了品牌生命周期的成熟期，在这个阶段如何自我革新决定了它究竟是逐渐边缘还是进入下一个巅峰。100周年是一个重启篇张的历史性契机，Gucci应该抓住机会。Balenciaga‘入侵’Gucci虽然本质上并没有脱离时装界互相排列组合的陈旧游戏，但已然足够激起市场的涟漪。接下来就要看剩下半年Gucci怎么做，这就是决定它命运的关键。”Ladymax资深编辑Drizzie评价道。

很显然，Michele不愿意放弃进击者的姿态，他说，不想（为Gucci）撰写个自怜自艾的自传。“Gucci的悠久历史不可能就在这一个庆典中就说完。正如万事万物，它的命运是由一系列‘无穷无尽的诞生’和不断的再生所标记 (此处，他援引了西班牙哲学家María Zambrano的理论)。在这种持续的运动中，生命挑战死亡的神秘。在对诞生的渴望中，我们学会了如何在时间里安放自我。”

“咏叹调（Aria ）是歌剧中主角的独唱，宛如戏剧中的独白。GucciAria是Alessandro Michele 为Gucci 百年之际所咏唱的一首委婉动听的歌，他几乎是用一种最为写意的手法，描述了过去、当下和希望未来的美好场景。”时装评论员徐小喵赞美道，“穿过品牌创始人 Guccio Gucci 年轻时工作过的The Savoy 的大门，迈入被霓虹灯和闪烁相机掌控的空间，每个人仿佛置身在被时刻观察和捕捉的当下，而那一小段安静等待时的黑暗区域，又好似在暗喻疫情时期黑暗却努力自救、等待光明的我们—幸好，我们知道总归有人会推开那道厚厚的大门，迎向最美妙的光明。在这片充满希冀的伊甸园，不论性别、不论物种，我们都在这里获得了自由与欢愉。让我们为拥有光明而欢呼。”

顺理成章地，时装发布/影片的末端指向了伊甸园，指向了万物生长的春天，指向了美好的希冀。在Michele营造的伊甸园中，人们与动物和谐相处，甚至，人，可以自由升腾。“对我来说，经历万物起源的时刻是重大的责任，也是愉悦的荣耀。这意味着能够打开历史的封印，徜徉在起始的边缘。这意味着沉浸在诞生之泉中，重新体验黎明与即将到来的景象。”Michele如此解释道，这是他身为时装作者，在疫情环伺、人们饱受禁足之苦的当下，所表露的积极信号。

稍晚的线上记者会中，在祝贺了他的新作品后，我向他问道，你认为，历史可以自我疗愈吗？历史可以自我修正吗？我的潜台词是，他是否信任人性？

“大自然知道该做什么。”Michele的样貌很像是一位……先知，“我们是大自然伟大机制中的一部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人们认为自己与宇宙和大自然之间是彼此分割的，但我们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们是动物，我们是宇宙中的居民。自然具备非凡的能力和技巧，人类同样具备非凡的能力和技巧。对于人类与大自然之间冲突，我希望能够找到一把钥匙，我认为，大自然可以治愈我们，如果我们让她做她的事情，我们必须依赖于大自然，相信大自然。”

撰文 小唐 供图 Gucci 摄影师：Kevin Tachman、Jon Bronxl、Cosimo Sereni & Venessa Charl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