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的相互作用力
比起去定义共代谢工作室的作品到底是设计还是艺术,他们更像是创造更多可能在艰深晦涩和直白现象之间取得平衡。初看外向实则内敛的设计师张宁,与新媒体装置艺术家杨亚非“处在微小相互作用力的状态”,虽然认识多年,但一起成立工作室其实既是机缘巧合又是优势互补。“可以说我们工作室的特质就需要一个全新的融合状态才能开启。”杨亚非说,他们“随时保证工作和探索能既艺术又设计,或说既不艺术也不设计”。
共代谢工作室的“公私合用”系列
多年前,还在北京学习、实践空间和家具设计的张宁,通过聊设计的“异能电台”,认识了有油画、家具和新媒体艺术背景的杨亚非。后来张宁从伦敦艺术大学的Designer Maker 专业硕士毕业归来,两人有缘合作了一个商业设计项目。2020年,为“野生青年艺术节”制作家具装置,促成了二人建立共代谢工作室。“我们常说自己是什么都会点的工人师傅,于是就戏称对方张师傅和杨师傅。”张宁笑道。有时,视觉排版效率更高的张宁负责平面工作,而实体落地推敲则由更为擅长的杨亚非推进。两人共同推敲概念、讨论合作,分工是动态且相互作用的,这也正是“共代谢”所需要的融合状态。
在“Co-Metabolism 共代谢”展览中展出的游牧书架
激活“代谢品”
“共代谢”到底在代谢什么?其实他们的出发点,是真诚地观察和记录在日常生活中,那些普通人靠自己的智慧和直觉对工业代谢品“物尽其用”的现象,从而“通过艺术的组成方式去重新定义它们”。这听起来很抽象,但联想到工作室的名字似乎就不算很难理解。“共代谢”(Co-metabolism)原意指微生物之间的共同转化与降解。共代谢工作室则试图将工业构件等大规模生产工业代谢品重新激活,并模糊和多样化它们在空间中的功能性,将公共空间和物件交还给当下的真实需求。“我们经常提到‘真实’这个词,这种‘真实’就是基于我们对社会现象的实际考察、观察、记录,以及个人生活中切身体会到的东西。”他们解释说,“可以理解为我们更关注当下人和物件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如果还要顾及公共空间和私密空间,就会更加复杂和有趣。”
比如“Have a Seat”这个项目,以张宁对改变物品原本功能“坐”这一行为的观察记录为基础:最初在欧洲,路边栏杆、花坛侧台面、高台等都是人们会去坐的地方;张宁回北京后住在三环老街区,每天早上都会遇见大爷、大妈买完菜或者送完孩子上学,坐在路障上聊天或发呆;从持续记录影像,到后来整理资料、设计家具装置,以“野生青年艺术节”为契机,共代谢完成了“Have a Seat”系列。由街边的路障形成的小型公共空间,就像人们在城市中的另一个客厅。经过发展,这些路障作品能从街头走入美术馆,符合更多使用场景、体现更多文化价值、解决更多人的真实需求,也能让公共空间的节奏慢下来、交流多起来,甚至改变了人们对日常的看法。“如果以路障为灵感去设计一套家具反而显得很多余,我们想做的作品不是去制作让人更舒服与更功能性的家具设计,而是想要去探讨一些问题。”从一开始觉得做出“能用的艺术装置”本身就很有趣,到后来在美术馆现场发现人们对其真实的使用所带来的“情感链接”,“如何能兼顾艺术性设计感又不失真诚就成了我们之后做作品的基础原则。”张宁回答说。
野生青年艺术节家具装置“Have a Seat”系列
进化未来
今年夏天,共代谢在“设计上海”发布了全新的“公私合用”系列。他们使用了六七种工业代谢品——大家见过但一眼认不出来,潜意识中感到似曾相识的物品,“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很适合用来探索和创作新物种”。通过将工业代谢品与亚克力精密结合,从而大大拓展了材料所能传达的领域。就跟大多数人在展厅看到这些家具时的感受一样,其实张宁和杨亚非也并不把它们定义为家具,“我们希望把使用和定义的权利还给使用者,就比如公私合用号,看起来既像架子又像柜子,横过来可以当展柜,但其实又可以作为公共空间的长椅。竖起来不占空间,放在私人空间作为收纳架也不错。我们希望大家自己去使用并探索,就像在街头墩子上坐一坐那么自然随意。”共代谢工作室的“定义”从来不是去控制或者规定作品的使用方式,而是把模糊了功能和场域的作品重新交还给人们,以激发人们最初的、真实的,甚至瞬间的行为和需求。
他们希望“能在模糊地带做得越来越精确”,把介于艺术和设计之间真的落实到一个相对完美的状态;也会更多地涉及到人和物品的关系,这个长线项目会随着时间变化,也会有更多新需求和新形式呈现出来。“近期最切实的变化,就是工作室已经搬到了上海。”最近,共代谢工作室参与的主题概念展览“Co-Metabolism 共代谢”也在上海MAO Space 进行中,张宁对于新鲜的城市充满期待,“不知道会和上海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说不定可以很快开始上海城市系列了。”
野生青年艺术节家具装置“Have a Seat”系列
INTERVIEW With
Cometabolism Studio 共代谢工作室
在很多人看来你们的作品可能会有些“抽象”,你们怎么理解?
杨亚非: 我觉得能在物件上留下一些文化上的痕迹就很不错,能反应我们的制造状态或者体现我们的艺术构思。我压根没往功能上构思。如果这些椅子可以坐,是因为它自己本身就能坐,而不是我设定的功能,这是本质的目的性和出发点的不同。
张宁: 作品的意义应该是来自于观看者与作品产生的共鸣,我们期望这是一个能让人产生思考的作品,而不单单是个设计完美的家具。被完美功能的物品规训日益成为当下生活的日常,未来的生活应该是给人们留存更多的可能性和想象力。如果可以从我们的作品里建立一种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那么大家就会多一种从环境中获取信息、观察的能力。
两位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艺术家或设计师?
杨亚非: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或者说我都喜欢。我觉得西周做玉琮的那些匠人就很厉害,虽然他们可能没有留下名字。现在给卫星做折叠太阳能板的工程师也很厉害。横跨所有的时间维度,只要是探索未知或把已知做到新高度的人们,都可以说是艺术家,都很值得敬佩。
张宁: 艺术家Richard Wentworth的《Making do and Getting by》对我在初期做路上观察产生了很大影响。Jacques Tati 在1967年拍摄的喜剧《Play Time》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作品,其所展现的制式化的战后城市,很完美地体现了现代主义的理性—— 机场、停车场、办公大厦、机械化控制设备、格子办公间等等。尽管试图理性地创造其清晰性,身处其中时,却还是会如影片中的人物一样迷惑与困顿,发现事物间仍是混乱交织的。这与我们的作品想要表达的概念有一定的相关性,即如何脱离既定的规则和界限,去寻找更多的可能。
编辑 Luzy 撰文Swann 图片Cometabolism Studio 设计 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