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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ITY SSB:少年心气

摘要: “文化”从来不会独立于社会政治语境之外而存在。音乐,作为“文化”符号的一种,亦如此。阶级、种族、性别等社会关系都能通过“音乐”这个途径传达。发轫于抵抗主导文化意义的地下俱乐部文化,在逐渐去除「妖魔化」的过程中,却也可能难逃其宿命—通过商品化或意识形态的整合,被收编到占统治地位的主流社会秩序中。Charity SsB,这位来自上海的音乐人及服装设计师,对此有充分的警醒和思考。

“文化”从来不会独立于社会政治语境之外而存在。音乐,作为“文化”符号的一种,亦如此。阶级、种族、性别等社会关系都能通过“音乐”这个途径传达。发轫于抵抗主导文化意义的地下俱乐部文化,在逐渐去除「妖魔化」的过程中,却也可能难逃其宿命—通过商品化或意识形态的整合,被收编到占统治地位的主流社会秩序中。Charity SsB,这位来自上海的音乐人及服装设计师,对此有充分的警醒和思考。


「 Yo, 我是Charity SsB, 一位来自上海的音乐唱作人, 说不上有什么擅长的风格, 不喜欢把自己标签化。」这是Charity 的开场白。采访那天, 他带了顶桃红色假发,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很惹眼。


CHARITY SSB:少年心气


在我接触到Charity 之前, 对他的了解多停留在诸多媒体平台上对他近乎复制粘贴式的介绍: 「 Charity SsB是土生土长的上海制作人与歌手, 在过去的几年间, 他作为说唱组合Vroskiii 的一员, 以及在本土影响力厂牌Genome 6.66 Mbp发布作品, 成为了音乐圈不得不提的名字之一。他的经历比较多样, 他在青年时曾称是重金属死核乐队的主唱, 随后加入了传奇俱乐部The Shelter 的周边团体, 直到现在作为ALL CLUB的常驻,在上海音乐圈持续活跃着。」


这样的介绍或说必要的包装性言语, 多少是有些笼统和单薄的。其中让我特别关注的,反倒是他曾经「 重金属死核乐队的主唱」的经历。这个信息, 即可让我猜测, 他会有自己难以撼动的内在体系, 骨子里绝对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


VOL.01

摇滚, 产生于上世纪40年代末期的美国, 它是一种文化, 也一度被看作是反传统、反抗主流意识形态、文化霸权及商业建制的表达工具。而多数摇滚音乐人都被描述为矛盾的存在—棱角分明、能够高强度地燃烧自己、容易对外界锁上心房, 但同时又非常脆弱敏感、渴望被观众认可。他们那些看起来极具攻击性与挑衅味道的铠甲下多数是柔软善良的内心, 比如Nirvana (涅槃乐队) 的主唱Kurt Cobain。摇滚的意义不在于改变世界, 说真的, 它也很难做到。但摇滚精神里的那份愤怒、反抗与对人性中虚伪部分嬉笑怒骂的精神, 是有价值的。这种愤怒, 来源于对社会现状的反思。而我们,需要反思。


Charity 现年27岁, 早在十四五岁时他就开始玩重金属。在访问中,他多次提到了自己的母亲和那些对他有过帮助的朋友,感觉得到,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问及他接触音乐的缘由,他谈到自己受母亲影响颇多,也是由于母亲对音乐的喜好, 让Charity从小就对唱歌产生浓厚兴趣。后来上学时, 他认识了同校的好友James。James跟他讲了Eminem、Linkin Park还有Avril Lavigne,由此打开了他对西方流行音乐的认识。彼时放学,Charity通过学校旁边的乐器店, 接触了一些乐手,之后便开始在摇滚乐队担任主唱。


「我第一支乐队的风格是Metalcore( 硬核金属), 但是在上海的环境里, 非常难找到优秀的打重型乐队的鼓手, 乐队因此也无法顺利组建下去。沉寂了大概一年多以后, 那时我大概十五六岁, 我又进了第二个乐队。」他第二支乐队的风格是Deathcore( 死核), 比第一支更具力量感, 他们也如愿找到了一位来自加拿大的优秀鼓手, 可惜好景不长, 这位鼓手因为一些原因回国。乐队再次无法进行下去。「然后我就没有再做乐队了, 我觉得做这种『重型的』乐队在上海真的很难, 因为没有这样的土壤。上海人的性格也并不是特别『重型』,所以那段时间我和音乐就暂告一段落了。」他说的时候,语气里有些许遗憾。


他后来又补充说:「音乐的衍生其实是社会问题,不同年代诞生不同音乐。乐队是一种原声乐器的演奏形式,门槛其实比电子乐要高。你要买乐器,要凑那么多人去表达同一个东西很难。音乐是可以越来越融合,比如说电子音乐里面也融合了很多一些摇滚乐的元素,然后摇滚乐里面也融合了很多电子音乐元素。虽然乐队目前是不会被淘汰的,但乐队的受众群体可能会比以前少一些。因为现在毕竟是互联网的年代,已经不是像以前那样,大家拿了瓶啤酒就在马路上『躁』的摇滚年代。现在人也『躁』,但『躁』的点不一样,你懂我意思吗? 就不像以前那种很单纯的很开心地『躁』,现在会有更加多元化的情感。况且现在用软件制作音乐非常方便,所以大多数人会选择用更简单的一种方式。自己在家就可以完全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也不会和团队成员产生沟通上的问题。」


世界在变,音乐在变。自然,从来都会有新的风景、新的喧嚣。


CHARITY SSB:少年心气


VOL.02

暂别乐队之后,Charity开始玩滑板。因为滑板,他接触了街头文化, 顺势认识了越来越多在这种文化标签下担任不一样角色的人。他们会一块出去滑板,然后周末再一块去派对。那时,大概是2013和2014年,他回忆说:「我那时去永福路上的The Shelter,包括后期一点去乌鲁木齐路上的Arkham。我觉得这段时期是上海的地下俱乐部文化的黄金年代。因为各方面的管制并不是那么多,这些文化也只是刚刚迈入中国,大家对这些东西都非常有热情,也没有太多资本的介入。很多只是源于年轻人对新兴事物或是新的艺术形式的一种憧憬, 我觉得比现在单纯很多。」


这些无意识的行为却带来新的机会,他因此又开始回归到音乐上。


「大概在2015年的时候, 我开始接触到party MC这种互动形式。当时有一个俱乐部叫Logo,礼拜四的派对也没有什么人,我在里面做了大概一年半载这样。」之后,他遇到了韩国男歌手Jeremy Que$t。Jeremy当时想找一个上海的rapper,结果和 Charity一拍即合。


「Jeremy Que$t是我人生当中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他现在在韩国,是因为他,我才开始真正地去制作音乐,去录制我的歌曲。」Jeremy也把录音、混音这些技巧教给了Charity。2016年,他们发行了第一张EP,叫《19945》。


「这张EP在国内非常先锋,因为当时国内也没有那么多所谓比较新潮一点的说唱音乐,所以我觉得我们也算是OG(始作俑者)。但说唱不是我唯一喜欢的音乐,我要听的音乐很多,还有一些地下音乐。只是『说唱』这个身份更像是我工作一样,我需要去演出去赚钱生活。」


「哪些算是地下音乐?」我追问。


「我回答不了。地下音乐起码是一种不屈服于主流和资本的。就是一种『我不管赚不赚得到钱,也不管你们喜不喜欢,我就是这样的』的感觉。这涉及到阶级。」他旋即补充:「但我觉得现在很多做音乐的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音乐会有不一样的风格。不一样的风格是来源于不一样的社会阶级。富人玩的就是富人的音乐,没有钱的人玩的就是没有钱的音乐。」他不无嘲讽地继续说:「只不过在资本介入后,很多人把音乐当做一个赚钱的工具。可很多人连概念都没有搞清楚,就在那做音乐。」


「如果地下音乐不赚钱的话,生存怎么办?拿什么支持你继续做音乐?」


「那就要看你是要哪种方式的『生存』。如果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能赚到1000万,但你要做违背自己喜好的音乐和向很多不喜欢的事情妥协。二是你只能拿到5万,你可以饿不死,但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东西,你选哪一种?很多人会说要那1000万,因为他们心根本不在音乐上面。他们根本没有从根深蒂固的文化根源去理解音乐。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钱。」


他对自己的音乐是极度忠诚的,因此非常抗拒一些商业化上的急功近利。「就像我刚跟你说的,我刚出来玩的那段时间,上海的地下俱乐部文化还未被资本的盯上。过多的资本介入会『阉割』原本的文化。确实,万物的发展离不开资本,这很矛盾,但其中一定要有个度。」他很认真地说。甚至也因为对音乐决绝的坚持和丝毫的不妥协,他当初还拒绝了一些爆红的音乐选秀综艺节目的邀约。显然,不是每个游戏,他都有兴趣参与。对此,他也有一些无奈:「我真的没有办法妥协一点,我无法『阉割』自己。有时候我就觉得我日子也过得挺苦的。我也知道活该,这怪不了别人。」


但,他特别强调:「如果我的音乐没能『火』起来,没有被更多人听到,这是听众的损失。我自己没什么好遗憾的。我的音乐比很多人的好,我的钱比很多人的少。曾经找我的赚钱机会比很多人的好,很多东西我玩的比很多人都早。」

他是个Hardcore。当然,我没在形容音乐流派。


VOL.03

音乐只是艺术的一种表达形式。对Charity也是这样,除了音乐,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即服装设计师。2016 年,Charity 开始做服装设计,在网上,他有三个服装品牌。第一个叫 DIMINISH。第二个叫做「葬爱」。这个词,想必对当年盛行的非主流文化稍有了解的人,一定不会陌生,也和他艺名中的「SsB」有种异曲同工的幽默感。还有一个,叫做「Women&Horse」,他说这是最能代表他风格的牌子:「这也可以称之为一个art project的品牌,也是为了shout out to(致敬)我的母亲。品牌的中文翻译指『女』和 『马』,连起来就是中文中『妈』这个字。」


他是自学服装设计的。他解释说:「其实我做衣服的方法比较特别,很『野』。我可能做不到别人眼里的那些质量很好的衣服,但我可以做出他们意想不到的衣服。服装更重要的是想法。就和音乐一样。我同时做这两件事,我也找到了这两件事当中的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我思维的表达方式。」


问及接触服装的源头,他又一次谈到了自己的母亲。在他眼里,自己很多天赋都是源于母亲。「我妈给了我音乐的天赋,她穿衣服也很酷,她也是个特别喜欢穿奇怪衣服的人。她从小给了我很多见解,也提升了我的眼界。她让我看明白很多东西,让我知道什么是昙花一现,什么东西是真的好的,能够留得下来。我妈给我的教育让我变得和很多人不一样。我从小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因为潮流或是钱,把我自己变成现在这样。我生来如此,不是看到什么流行才去追的。」


他接着说:「就像我觉得『偶像』是个很愚蠢的词,这是一种盲从,我永远不会盲从一个人。很多人问我,你有音乐上的role model(楷模) 吗。我只能这么说,我可能很喜欢某个人的某首歌,但我不会说他的所有歌我都喜欢。I gotta be honest, right?也许某个人的音乐很好, 但我可能不喜欢那个人。我连那个人都不了解,我不可能就说他是我的偶像。所有事物都能给我灵感,但我没有偶像。」


背离「正统」、打破「正常化」地做自己是需要承担风险、招致非议的,因为这对「沉默的大多数」来说是种冒犯。Charity 不是个胆怯的人,他极度忠诚地在以自己方式生活,诚如摇滚乐史上必然会提到的Patti Smith在《只是孩子》中所写:「你若咬定了人只活一次,便更没有随波逐流的理由。」


Extra

「你为什么要戴桃红色的假发?」


「因为我知道今天来的饭店很港式。开玩笑,因为我最近在留长头发。」


好了,问完了我一开始就想知道的困惑。


访问末,我注意到了Charity的眼神。撇开符号上的那一切包装,眼神是可以反映一个人内心的。很清澈、有少年感(希望这个词还没被滥用),我由此想到要用Nirvana的歌名做标题:《Smells Like Teen Spirit(少年心气)》。


采访、撰文、肖像摄影 马晓晗Les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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