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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豪:生活是我最大的作品

摘要: 在张子豪的绘画中,各种边缘或日常题材都平等地进入其中。他不太愿意阐释作品背后的深意,他说他只是在记录他的生活,以自由野性的姿态,这是他用以抵抗遗忘的方式,而生活本身才是他最大的作品。他的作品和他独特的个性,在意大利Valentino所发起的全球广告企划项目中,显得尤为别致,令人难忘。

张子豪的人生就像一部情节跌宕起伏的小说,冒险是常态。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他已经干过比很多人一生都多的事。他曾经多年习武,至今依然身手矫健。他开过咖啡馆,摆过地摊配钥匙,在一家网络餐饮公司当过区域经理,在香港一个电影剧组画分镜头画了一年,还在菲律宾当过运钞车保镖……在如此种种彼此迥异的身份转换之间,有一件事他从未间断过,那就是绘画,而这其实是他的最爱。


张子豪:生活是我最大的作品

2019年下半年的一天,张子豪在谷歌地图上搜索“长春饭店”的名字,发现原来在俄罗斯的贝加尔湖畔也有一家,于是他突发奇想,辞掉当时的餐饮公司区域经理一职,开始了一次驾车穿越欧亚的旅行。全程历时四个多月,全长47000公里。他从上海出发,直至将车头扎进地中海的海里再返回。在这次旅行的途中,他曾在西伯利亚惊险遭遇持刀抢劫,也曾在巴塞罗那街头见义勇为,拔腿飞奔三条街,凭一身中国功夫徒手制服窃贼。还有些时候,他抽空支起画架在欧洲街头作画,身姿潇洒。当我打趣说他在微博上原来也算是个网红艺术家,他解释说那都是因为旅行记录让他有了流量,可不是因为艺术本身。旅行结束之后,他返回上海,彻底把人生的重心放在了绘画上。


当意大利时装屋Valentino特别广告企划在世界各地寻找五位后起新秀画家合作—分别是英格兰艺术家Louise Giovanelli、法国艺术家Alexis Ralaivao、韩国艺术家金那鸿(Nahum Kim)、日本艺术家长岛伊织(lori Nagashima),以及我们的主人公张子豪。品牌让他们根据所选主题自主展开创作,融入Valentino配饰。张子豪的自由率性获得了品牌的青睐。张子豪为画作挑选了极具冲突感的黑色和红色,画了一幅黑色背景下的男人,一幅红色背景下的女人,两人脚上都穿着Valentino Garavani Crochet黑色运动鞋。画作色彩饱和度高,人物表情富有张力,还流露出一种自然的酷酷的时尚气息,有股狠劲儿。当张子豪本人着一身Valentino时装出镜,惹眼的胸肌透过贴身白背心突显出来,姿态洒脱,半带着懒散,眼神直勾勾地逼视镜头,模样丝毫没有大部分素人在此种情况下暴露出的紧张不安,倒有几分电影明星的派头。功夫明星李连杰的确是他的偶像,对时尚他说自己简直一窍不通。一次漂亮的亮相,是结合了丰富的阅历和刻苦的锻炼水到渠成的结果。


张子豪至今也不认为自己是职业画家,他不靠卖画为生,一直游离在当代艺术的圈子之外。“我认为艺术创作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大部分艺术家处于第一阶段,他们创作是为了取悦观众,也为了证明自己;第二阶段的艺术家只对自己负责,只需要自己欣赏就够了;只有少数大师处于第三阶段,连对自我的执着都剔除了,比如马蒂斯,他到最后只是剪纸,但抬手便能成就作品,还能经久不衰地滋养着艺术和时尚行业。”张子豪认为自己处于第二阶段,目前他对此感到很满意。野生的他有自成一体的活法,那种活力、自在与自足颇让人好奇。


“你对绘画的热情是怎么开始的?”我问他。“因为我画得好啊,嘿嘿,”张子豪笑道,转而认真地回答,“最初是因为看一个画展,我当时想,就这种水平也能办画展,那我也能。一开始画画是因为一股热情,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习惯,就像每天吃饭喝水一样,画画就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张子豪在七八年前租下了这间地下室作为画室,“一开始的状态糟透了,每天垂头丧气,看见车就想不如冲上去撞死算了。你知道垂头丧气是什么样吗?我算是彻底体会了。每天晚上回到家再做心理建设,第二天接着画,有好几年都是这样。后来,想法渐渐明朗之后状态就好了。现在只有偶尔画砸了的时候才会沮丧。”张子豪的工作室里看不到他早年的画作了,大都被他自己拆毁了。


“最开始我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画什么,只是画了一些自己觉得好看的东西。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它们看起来也还行。后来我发现,画好看的东西不是我想要的,于是慢慢开始画一些有象征性的东西。在当代艺术的大环境里面,似乎作品理所应当被认为要承载各种深刻的含义,这是游戏规则,但我不感兴趣。”人生中总有些你不想忘记的人,不想忘记的事,张子豪用他的画笔记录他的人生,他自己成长的过程,他同时也在用文字书写回忆。


奇特的人生经历自然地成为张子豪绘画的题材。他工作室其中一面墙上挂着的一幅长约4米的大画引起了我的好奇。绿色色块铺满了整个画面,其中凌乱地插入一些黑色线条,有些诡异。张子豪告诉我,“那是关于一次残酷的青少年群殴械斗事件的回忆……这幅画我一直没有命名,如果要取名的话,大约是‘东门大桥下的挥刀轨迹’。”聊起这起暴力事件,张子豪语气淡然,然后说起了画面中的绿色。


“我最喜欢的画家是罗斯科。小时候我根本不懂他,只看见几个大色块。后来在巴黎看到他的一幅原作,我想起他说过,颜色本身是有情绪的,当时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我在画这幅绿色的大画时,离得很近,满眼都是绿色,再看旁边的墙都变成了红色的。我发现颜色本身的情绪的确很强烈。这个绿我大概调了十来遍,我想让它带着回忆和肃杀的感觉。我认为这是我更应该做的事。这幅是我去年画的。也是从去年开始,我把以前画的画都拆了,扔了,然后一切从头开始。”


“面对这样残酷的回忆,除了关于绘画的理性层面的分析,绘画是否也给你带来了心理层面的安抚?”我带着一种人之常情提出新的疑问。张子豪的回答淡然让我有些诧异。“我特别能理解你问出的这个问题,很多人都会这么想。但在我心里没有这种想法,我并不需要安抚。我还见过比这残忍得多的事情,这就是人生。”


在张子豪工作室墙上目前出现的画作中,有在夜总会里喝醉了酒走到舞台上去打太极的男人,有踟蹰在马尼拉街头的残疾人,有在俄罗斯旅行时偶遇的一条狗,还有在布达佩斯街头与他对视过的一位老鸨,也有他的前女友或者其他朋友的肖像,还有他和朋友这些年的宵夜江湖里的主角生蚝……张子豪说,大多数画作都在很短时间内完成,甚至仅凭记忆进行绘制,他拥有强大的记忆能力。


“画到最后,你会发现,如果你不学别人,不故弄玄虚,在真诚的前提下,你是什么人,就会画出什么样的画。”暴力、边缘或日常事物,张子豪同样不动声色地加以表达,而且拒绝赋予画作以意义,也拒绝以此作为慰藉,是真正经历过残酷人生对待自己决绝的人才有的决绝姿态吧。只是,因为害怕遗忘而记录,本身不也构成一种与虚无对抗的意义吗?


某种意义上,我相信,张子豪作为个体的独特个性,正是意大利时装屋Valentino所欣赏的人物特质之一。同时,他的个性也让我们揣测到,Valentino所发起的全球广告企划项目的初衷:在后疫情时代,我们备受禁足之苦的时刻,我们多么渴望聆听来自不同国度、不同文化疆域中的个体声音,哪怕彼此迥异,却弥足珍贵。它们各自喻示着某种具备神奇力量的锋锐个性,足以左冲右突,冲破桎梏,率领我们重归平和与幸福。



撰文 王小邪Wendy Wang 摄影 Hog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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