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年 面 貌

撰文 Mavis 编辑 Crystal 摄影 Sky  化妆 Yooyo Keong Ming  发型 周学明 模特 曾卓林 设计 Lynn

我们相信人类的力量，可以克服很多困难，更能将困难转化为创作的灵感。我们无法预言时尚产业在此次翻天覆地的改造下会形成什么新局面，但能确定的是，想要用妆容造型“申明我是谁”的基础人性不会变。

出走归来，更胜初见

时装秀除了能带来下一季的流行，还有什么？这在当今的时尚界已不是疑问句。历经疫情对时装产业的冲击（显然无需赘述），一场秀能给予观众的早就超越秀的本身，让我们看见品牌在艺术、文化、思想，甚至个人认知上所做的思考和探索；而这些思考和探索，带领我们发现自己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样貌。

2021 秋冬系列发布之际，疫苗的研发与施打比例的落实，为时尚圈注入正面能量，设计师纷纷重拾勇气，勾勒想象回归正常后人们的模样—— 你可以身穿 Dior 的红色连帽外套，成为英国作家 Angela Carter 笔下夺回自我定义主导权的小红帽；或是换上 Louis Vuitton 、 Prada 的闪亮华服占领舞池中心；也可以翻山越岭成为阿尔卑斯山的少女，找群志同道合的山友，但要记得套上 Miu Miu 或 Thom Browne的御寒大衣。

如果说时装屋仍考虑风险管理，难以一夜恢复昔日排场，产业链更敏捷、与受众互动性更密切的彩妆造型，则不囿于骚动与试探，以充满活力、坚强、创意且不失轻松的全新姿态回归，在天桥上演无数现象级的惊奇时刻。从 Prada 的不对称双色眼影、Ferragamo 的镶边唇和全身金属涂鸦，到 Altuzarra 仿佛被神灵点化的一字眉、Burberry 女孩素净脸孔浮现的星座图，观者能明确感受到彩妆师“看我、看我、再看我”的表现欲望；即便是基本款的裸妆烟熏眼，层次之丰富、质地之华美也超乎想象，尽情纾解疫情期间无法凸显“触感”的遗憾。在风格方面， 2021 年秋冬迎来前所未有的“融合”时代，“高”与“低”、“正统”与“次文化”、“装饰主义”与“机能实用”不断结合，“过去”与“未来”、“虚拟”与“现实”、“时间”与“空间”随意穿越，“无性别”、“无季节”、“无标签”任君喜好，就连时装周四城的妆容定式（例如巴黎“黑眼红唇”、纽约“粗眉裸妆”）也被打破，只要予人启迪，就能在这个时代大鸣大放。

我们相信人类的力量，可以克服很多困难，更能将困难转化为创作的灵感。我们无法预言时尚产业在此次翻天覆地的改造下会形成什么新局面，但能确定的是，想要用妆容造型“申明我是谁”的基础人性不会变，甚至比以往更迫切，而能以新手法诠释这些价值的高手，必定是执掌时尚舞台的下一颗新星。一个元年的开始，是该挥别过去，换上新颜向前走了。

反式童话

女性凝视（ female gaze ）不算新概念，但当这种挑战主流性别意识和父权规范、将女性由“被审视者”变为“主动观察者”的思潮超越二元界限（影视及摄影作品），试图通过走上天桥而走进生活时，相较一场运动，更像一个奇迹—— Dior 是这场奇迹的策动者。 2021 巴黎秋冬时装周行至第八天，摄影散文集《 Her Dior 》出版发售，在书中，曾与 Dior 品牌合作的女性摄影家们表述对女性气质的多元理解；与此同时，巴黎凡尔赛宫的镜厅变身树丛迷宫，设计师 Maria Grazia Chiuri正借由 Christian Dior 秋冬成衣系列的发布，唤醒女性的“反童话”精神。名为“不安之美（ Disturbing Beauty ）”的秋冬系列灵感来自英国女作家 AngelaCarter 的暗黑童话书《染血之室与其他故事（ The Bloody Chamber ）》，我们见到破坏主义融入正规华美的造型，譬如渲染苍白蓝色的玫瑰花装饰、憔悴剥落的抽象图腾、跳脱整洁印象的不对称纱裙；但一切又恰到好处，因为“受伤”的华服更接近真实：女人都是荆棘与玫瑰的化身，浪漫与叛逆共存。为披荆斩棘的童话大女主打造妆容，品牌彩妆创意与形象总监 Peter Philips 设计了独特的“新浪潮烟熏妆”，即用单色调涂抹细长形状的眼影，着重晕染眼头和眼尾，眼中部是戏剧化的留白。“黑暗不等于沉重，我希望烟熏眼妆没有过度妆感，甚至是富有诗意的，与该系列神秘的、童话般的氛围相协调，同时适合所有肤色”， Philips 大师阐释道，“如果想令眼妆多些朋克感，建议你用手指上妆，更有‘未完成’的酷劲儿。”需要提醒的是，新浪潮烟熏眼不用搭配睫毛膏，据 Philips 所说“那样的性感太刻意，不是Dior 女性的样子”。

“女性凝视”时代的另一个童话版本，是自己谱写童话。还记得香奈儿上一季高定系列的户外婚礼吗？时隔半年香奈儿女郎再聚首，剧情却来个大反转：怀旧慢歌搭配黑白影像的暖场过后，摇滚节奏瞬间切入，姑娘们潇洒走过街头，来到巴黎左岸的传奇俱乐部 Chez Castel ，共赴巴黎式的时髦狂欢……这是香奈儿创意总监Virginie Viard 由前任设计师 Karl Lagerfeld 早年办秀经历获得的灵感，彼时模特自己穿上秀服、打理妆发，与其说展示别人的作品，取悦自己的意味反而更强烈。香奈儿 2021 秋冬女装结合了 Viard 喜爱的滑雪度假元素和巴黎格调，整个系列没有难以亲近的所谓时尚，尽是温暖生动的轮廓以及“绝对年轻、绝对香奈儿”的优雅设计。品牌彩妆总监 Lucia Pica 将生动、年轻和优雅沿袭至妆面，模特们画着漆黑的眼线，烟熏眼影融入天鹅绒般哑光的皮肤（香奈儿的标志肤感！），嘴唇素裸得几乎像用粉底刻意遮去红润，配上闪耀自然健康光泽的“富家女”发质，整张脸看起来纯净、简约、不博谁眼球却无比引人注目，这样的狂欢夜该有多美好—— 是的，即使对许多人来说，妆扮夜行仍属白日梦，但如果香奈儿秀能做一件事，那就是让我们永不失去做梦的勇气。

越境游戏

服装史学家 James Laver 有条“莱弗定律（ Laver's Law ）”，说到“打扮成 10 年前流行的样子是丑陋，但如果是 30 年、 50 年、 70 年甚至 100 年前流行的‘妆’扮，放到今天就是趣味、精巧、迷人和浪漫”。难怪在 2021 年秋冬，洲际飞行尚未开放，时髦人却已在彩妆师带领下，开启“回到—— 零年代”的越境游戏。

1990 年代是最热门站点。在 Victoria Beckham 秀场，模特们画着 1990 年代酷女孩标志性的黑眼线，厚刘海下的脸蛋清峻立体，每个人都像 VB 本尊的当年化身。重整旗鼓的 Schiaparelli 重现曾在 1990 年代风靡一时的渐层唇妆，用土红色唇线框出略向外扩的唇形，再于唇部范围内填满米褐色唇膏，由于配色雅致和谐，唇线完全没有“可缅怀但不可亵玩”的过时感，嘟翘丰唇的效果更无别妆可及。

Eckhaus Latta 秀场闪着银色光芒的深红色腮红，以及 Coach 和 Fendi 女孩发间的双发卡，复刻了校花鼻祖 Cher Horowitz 式的贵气甜美；而 Versace 和 AnnaSui 呈现的鲜艳大胆且具电音色调的眼影，充满千禧年的蓬勃生命力，并暗示人们Y2K 风格将成为“ 90 年代 2.0 ”趋势—— 不曾亲历这些潮流的年轻一代，现在参与正是时候。

向未来穿越的旅行同样有看头。彩妆师 Stevie Huynh 为 Altuzarra 秀场打造的“一字眉”艳惊了巴黎时装周，模特的前额和眉毛被莹白和电光蓝渲染一体，呼应本季服装的扎染设计，颇有“外星人”感的妆效更直击人心。 Prada 的新季眼妆在花朵底色上采取不对称的金属双色，传达彩妆师 Pat McGrath “雌雄融合、性别自主转换”的理念，将妆容的未来主义再推进一步。 3.1 Phillip Lim 镶满水晶的嘴唇和 NinaRicci 由肌肤散发的全息光芒，为我们在另一个星球举行派对提供了妆容范本。至于出手必有震撼表现的彩妆师 Fara Homidi ，此番为发想自科幻电影的 Ferragamo新装系列安排了“全身银妆”：底妆和眼部清新近乎无妆，哑光深红唇搭配亮银色唇边，而同款亮银色从下颌缘开始延展至全身。天桥之上，模特们宛如赛博世界的战士闪耀夺目，奢华老牌也轻松摆脱形象包袱，跃入大胆前卫的新境界。

社群美学

在 19 世纪唯美主义运动领袖 Oscar Wilde 眼中，生活模仿艺术。在 2021 秋冬天桥，艺术模仿 TikTok 。 # 肥皂眉 在社交平台流行有一阵子了，美妆博主和野生化妆师用眉刷沾着干肥皂梳理毛流，能轻松获得自然的浓眉效果，肥皂的持久度还胜过眉胶。疫情期间修眉吧歇业， # 肥皂眉 话题继续升温，直至后疫情时代被请上天桥，作为对那个特殊时期的纪念。从 Jason Wu 到 Dior ，每个模特的眉毛都像经过肥皂处理，毛流分明、带着原生态的一点杂乱感，但恰到好处的丰盈度透出率性和年轻。 Balmain 的秀场彩妆师 Isamaya Ffrench 把肥皂换成双氧水，在模特上场前用双氧水漂白了大伙的眉毛，搭配下眼睑的细长黑眼线，营造“符合空气动力美学”的轻盈妆感，还把 # 双氧水眉 的创意心得反哺到 IG 平台。

本季热议度极高的面部装饰同样是社群衍生物。彩妆师 Fara Homidi 坦言，Coperni 秀场的宝石眼妆灵感来自 IG ，尺寸各异的宝石贴片和裸棕色唇膏由她亲手 DIY ，“那感觉像回到 5 岁时为娃娃设计造型，让人极度舒适”。在 Bora Aksu 阵营， M·A·C 专业彩妆师 Janeen Witherspoon 将鲜花对折压平后黏在模特眼睛下方，半月形的花瓣让人联想到 Z 世代挚爱的“田园迷因”，够乐活、够奇思妙想，事先记得服用抗过敏药就行。被称作“安特卫普第八子”的彩妆神人 Inge Grognard为 Blumarine 家的模特化上模拟“当 Britney Spears 遇上 Kendall Jenner ”的娇俏粉彩妆，并在女孩们的前胸和四肢贴上闪闪发光的蝴蝶贴花，据彩妆师解读“走动时蝴蝶能产生 3D 视觉效果，媲美社交软件里的情景滤镜”！

然而要说社群美学的高光时刻，是留给发型师的。本季天桥赢尽眼球的复古鯔鱼头（ mullet ）、最有氛围美的风吹卷发（ wind-blown waves ）、文化意义大于造型的分格褶辫（ box braids ）和各色充满实验精神的染发，在降临天桥之前，早就在TikTok 、 Instagram 和发型师的私人社交平台上风起云涌。按照时装周发型担当Guido Palau 的话来说，“现在已经不是夏、冬两季才改变发型的时代了，大家每天都想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过去的艰难一年，让人们意识到‘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头发而已’，于是大家更有实验精神，自主创作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这是天桥发型师迫切应该听取的声音”。